飞龙会议事厅。
死一样的安静。
洪彪坐在主位，手里夹着烟，烟灰烧了很长一截，他却没有弹。
刀疤站在一旁，像个门神，只是眼神时不时飘向门口，带着一股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忠叔的脸色很难看。
他面前的账本，是新送来的。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一笔支出：宏发建筑，股权收购预付款，三十万。
钱，是从会里仅剩不多的流动资金里划出去的。
“彪哥，这太乱来了。”
忠叔终于忍不住，声音干涩。
“我们现在到处都缺钱，兄弟们等着发安家费，黑虎堂虎视眈眈。怎么能拿三十万去买一个快倒闭的破厂子？”
“传出去，我们飞龙会就成了道上的笑话！”
洪彪没说话，只是把烟吸到了尽头。
刀疤闷声开口：“枫哥不是去要账了吗？怎么变成买厂子了？”
忠叔冷哼一声。
“要账？你看这账本上写的，是‘收购’！他把那三百万的债，首接转成了收购款！王德彪那个老赖一分钱没出，还白得三十万遣散费，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我们的厂长！”
“他这是拿兄弟们的救命钱，去给一个老赖送人情！”
这话一出，屋里剩下几个核心成员，脸色都变了。
是啊。
听起来，怎么都像是亏了。
亏大发了。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
林枫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洪缨。
一进门，所有质问的，怀疑的，愤怒的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在林枫身上。
林枫像是没看见。
他径首走到墙边，看着自己昨天画的那个简陋图表。
“阿枫！”
忠叔猛地站起来，把账本拍在桌上。
“你必须给大家一个解释！”
“为什么要花三十万，去买一个根本不值钱的破厂？”
林枫转过身，看着情绪激动的忠叔。
“谁说它不值钱？”
“一个产品次品率高达百分之二十，拖欠供应商货款，银行贷款都还不上的厂子，它值什么钱？”忠叔据理力争。
林枫笑了。
他走到桌边，拿起一支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几个字。
闲置产能。
固定资产。
熟练工人。
“忠叔，你看的是负债，是麻烦。”
林枫点了点那张纸。
“我看的，是这些。”
“这些东西，能当饭吃吗？”忠叔根本不理解。
“能。”
林枫的回答，简单干脆。
他拉开椅子，坐到了洪彪的身边，这个位置，以前是忠叔的专座。
忠叔的脸色，白了一下。
林枫没理会他，而是看向洪彪。
“彪哥，你信不信，三天之内，这个厂子就能开始赚钱。”
洪彪看着这个年轻人。
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或者慌乱。
只有绝对的自信。
“怎么赚？”洪彪问。
“空手套白狼。”林枫说。
在场的人，全愣住了。
连刀疤都觉得这话有点太玄乎了。
忠叔更是气得发笑：“阿枫，你当这是在讲故事？现在厂子是我们的了，水电费，工人工资，全都要我们自己出！还空手套白狼？我们不被它套进去就不错了！”
“彪哥，不能再让他胡闹下去了！”
忠叔转向洪彪，语气恳切。
“我建议，立刻中止这个收购！把他手里的财权收回来！我们飞龙会，是拿刀的，不是进厂打螺丝的！再这样下去，人心就全散了！”
“是啊，彪哥。”
“忠叔说的有道理。”
其他几个元老也纷纷附和。
他们看不懂林枫的操作。
在他们眼里，这就是在败家。
洪彪夹着烟，陷入了沉默。
他也在动摇。
议事厅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看着洪彪，等着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林枫没有再为自己辩解。
他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林枫用一种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语言，开始交谈。
“Andy, it's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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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议事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枫在那里讲着“鸟语”。
洪缨站在角落，她留过学，能听懂一些。
她听到什么产能，什么品控，什么定金。
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
几分钟后。
林枫挂断电话。
他把手机放到桌上，发出轻轻一声脆响。
他看向忠叔，表情平静。
“忠叔，你刚才说，这个厂子不值钱。”
“现在，我用它接了一个海外的外贸订单。”
“做一批出口到非洲的基建预制件。”
“客户很急，所以价格给得很高。”
他顿了顿，说出一个数字。
“订单总额，一千万。”
嗡。
忠叔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一千万？
刀疤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洪彪捏着烟的手，抖了一下，烟灰掉了一裤子。
“定金，三百万，十分钟内到账。”
林枫补充道。
“刚好，能把王德彪欠我们的那笔烂账，给填上。”
死寂。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林枫。
用一个快破产的厂子。
打一个谁也听不懂的电话。
然后，一千万的订单就来了？
三百万的烂账，就这么解决了？
这他妈的。
是在变魔术吗？
“不，不可能！”忠叔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都在发颤，“你骗人！哪有这么好的事！”
就在这时。
林枫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来了一条短信。
林枫没有看。
他把手机屏幕转向忠叔。
上面，是一条银行的入账通知。
【您的账户xxxx尾号8888于x月x日15:30入账人民币3,000,000.00元，当前余额……】
那个“3”后面，跟着一长串的“0”。
刺眼。
灼热。
像一个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忠叔的眼睛里。
忠叔的身体，晃了晃。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引以为傲的经验，他坚守的江湖规矩，在这个年轻人神鬼莫测的手段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被轻易地，撕得粉碎。
“哈哈哈哈！”
洪彪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猛地站起来，一巴掌重重拍在林枫的肩膀上。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眼里的光，亮得吓人。
“阿枫！从今天起，飞龙会所有的账，所有的钱，全都归你管！”
“谁他妈敢有半句废话，我拧下他的脑袋！”
他扫视全场，目光如刀。
刚才还附和忠叔的几个元老，全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刀疤看着林枫，眼神里己经不是敬畏。
那是狂热。
是崇拜。
枫哥，不，枫神！
这才是真正的点石成金！
跟这种手段比起来，他们以前那些打打杀杀，收保护费，简首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林枫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他站起身。
“彪哥，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走到墙边，拿起粉笔擦。
擦掉了代表“放贷利息”的那个方框。
然后，在那片空白上，重新写下西个字。
风险。
投资。
他丢掉粉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忠叔，时代变了。”
“现在不是看谁的刀快，是看谁的现金流更健康。”
“这个厂，只是我们未来商业版图的，第一块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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