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海城第一私人医院，顶层VIP诊疗中心。
这里的一切都安静得不像医院，更像一座顶级的艺术馆。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墙上挂着不知名但价值不菲的画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白茶香薰，彻底掩盖了消毒水的味道。
顾念推着沈斯珩的轮椅，走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要去触碰沈斯珩最深的伤口。
她既期待，又害怕。
期待那个叫米歇尔的“神医”能带来奇迹，又害怕他宣判无情的死刑。
沈斯珩察觉到了她推着轮椅的手，力道有些不稳。
他侧过头，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他俊美得近乎不真实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光。
“别紧张。”
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顾念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容。
“我没怕，我这是兴奋。我马上就要见证奇迹了。”
沈斯珩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再说话。
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奇迹”，他该如何收场？
诊室门口，K早己等候在那里。
他今天穿得人模狗样，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到两人，立刻迎了上来。
“老大，沈先生。”
K的目光在沈斯珩身上停留了一秒，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米歇尔教授的研讨会刚结束，正在里面等您。”
顾念点点头，正要推门进去。
旁边一间诊室的门忽然开了，走出来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倨傲的医生。
女人看到顾念和她身后的沈斯珩，尤其是那张脸，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落在他坐着的轮椅上，目光立刻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可惜。
“哟，现在什么人都能来顶层了？”
女人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尖利。
“李医生，你们医院的门槛是越来越低了，也不怕拉低了我们的档次。”
那个叫李医生的年轻医生，显然对这女人十分谄媚，连忙附和道：
“王太太您说的是。有些人啊，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以为能约到米歇尔教授的号，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他上下打量着顾念，尤其在她那身虽然质地精良但没有任何logo的白色西装上扫过，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米歇尔教授的时间何其宝贵，一分钟就是几十万上下，也是能随便浪费的？”
顾念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K更是气得脸都涨红了，就要上前理论。
顾念却抬手，拦住了他。
她甚至懒得看那两人一眼，只是平静地对K说：“开门。”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态度，比任何反驳都更让王太太和李医生感到愤怒。
“你！”
王太太正要发作，诊室的门开了。
一个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白人老者，穿着白大褂，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他湛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学者特有的严谨与睿智。
正是全球脊柱神经领域的绝对权威，米歇尔教授。
李医生看到他，立刻像换了副面孔，满脸堆笑地迎上去，用一口流利的英文说道：“Professor Michel, this is Mrs. Wang, she has been waiting for you for a long time…”
米歇尔教授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径首落在了沈斯珩的身上。
下一秒。
在王太太、李医生，甚至顾念和K都猝不及防的注视下。
这位享誉全球、被无数王室巨富奉为座上宾的顶级神医，对着轮椅上的沈斯珩，恭恭敬敬地，弯下了他高贵的腰。
他用一种带着激动和惶恐的，无比谦卑的语气，开口说道：
“先生。”
“您……您怎么亲自来了？”
惊天反转！神医竟对他鞠躬：先生，您怎么来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
时间，彻底静止。
王太太脸上的幸灾乐祸，凝固成一个滑稽的表情。
那个年轻倨傲的李医生，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就连顾念，也彻底愣在了原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设想过无数种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有眼前这一种。
米歇尔……教授？
在给沈斯珩……鞠躬？
还用上了“您”和“亲自来了”这种卑微到尘埃里的词汇？
这世界，是疯了吗？
K站在一旁，虽然也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那位大人，本就是神明。
神明所到之处，万物皆当俯首。
沈斯珩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瞥了米歇尔一眼。
那一眼，很轻。
却让米歇尔教授的额角，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陪她来的。”
沈斯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身旁的顾念。
“她是我的……投资人。”
他说出“投资人”三个字时，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玩味。
“她想让你，帮我看看腿。”
米歇尔教授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将目光转向顾念。
当他看清顾念的脸时，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是更深的敬畏。
原来，这位就是能让“先生”甘愿蛰伏的东方女性。
“顾……顾小姐！您好！久仰大名！”
米歇尔教授的态度，比刚才对沈斯珩时，更多了几分热情和郑重。
他伸出双手，想要跟顾念握手，姿态放得极低。
这一下，旁边的王太太和李医生，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碾碎了。
王太太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踢到了一块何等恐怖的铁板，吓得脸色惨白，拉着李医生，连滚带爬地溜了。
顾念机械地伸出手，和米歇尔握了一下。
她的脑子，依旧是一团浆糊。
“教授……您，您认识他？”她艰难地开口。
“认识！当然认识！”
米歇尔教授的头点得像捣蒜，语气激动。
“先生是……是我最尊敬的人！是我毕生追赶的目标！”
他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补充道：“在……在学术上！学术上！”
顾念：“……”
她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沈斯珩不是被家族抛弃，家道中落了吗？
怎么会跟一个世界顶级的医学教授，在学术上有什么交集？
难道……他以前还是个医学天才？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像泡泡一样，从顾念心底冒出来。
“进去说吧。”
沈斯珩淡淡地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好！好！先生请！顾小姐请！”
米歇尔教授亲自推开诊室大门，侧身让两人进去，那姿态，不像医生，倒像个管家。
进入宽敞明亮的诊室，米歇尔立刻遣散了所有助手。
他亲自为顾念倒了水，然后才走到沈斯珩面前，蹲下身，开始检查他的双腿。
顾念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最关键的时刻。
她看到米歇尔教授的手，轻轻按压着沈斯珩的小腿肌肉，又用小锤子敲击他的膝盖。
沈斯珩的双腿，毫无反应。
顾念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然而，米歇尔教授的脸上，却慢慢浮现出一种极度震惊，甚至可以说是狂喜的表情！
“Oh My God！”
他发出一声惊呼，湛蓝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先生！您的神经……在再生！它们在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速度，进行自我修复！”
他抬起头，激动地看着沈斯珩，又转向顾念。
“顾小姐！这是奇迹！这是医学史上的奇迹！”
“根据我以前看过的资料，先生的脊髓神经损伤，是毁灭性的，几乎没有任何复原的可能！”
“但是现在！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腿部的神经末梢，正在重新焕发生机！虽然还很微弱，但它们是活的！它们正在醒来！”
“轰！”
顾念感觉自己的大脑，被这番话炸得一片绚烂。
狂喜，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因为巨大的喜悦而剧烈颤抖。
他有救了！
她的沈斯珩，真的有救了！
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都没有白费！
沈斯珩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模样，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伸出手，想要去擦她的眼泪，指尖却在半空中顿住。
他的脸上，依旧平静。
可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里，却翻涌着连他自己都快要控制不住的，浓烈到极致的歉疚，与爱意。
对不起。
又骗了你。
米歇尔教授还在一旁激动地补充：“这种恢复速度，简首匪夷所思！先生，您……您以前是接受过什么特殊的强化训练吗？您的身体细胞活性，简首不像一个普通人类！”
顾念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沈斯珩。
是啊。
他到底，是谁？
沈斯珩迎上她的目光，在她的泪光中，缓缓勾起唇角。
那是一个温柔到足以溺毙神佛的笑容。
“现在，你还想知道我是谁吗？”
他轻声问。
“还是，你想亲手创造一个，能重新站起来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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