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顾夜白”三个字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掌心。
林初夏的心脏猛地收缩，几乎要跳出胸腔。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屏幕上，模糊了那个名字，却模糊不了它带来的巨大冲击。
他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她？
在她刚刚亲眼目睹了他和秦婉共撑一伞的亲密画面之后？
在她心里被猜忌和酸涩填满的这一刻？
无数混乱的念头瞬间涌入脑海：他是看到她了？还是项目出了什么紧急问题？或者……是别的什么？
震动持续着，固执地在她冰凉的手心里嗡鸣，仿佛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初夏的手指微微颤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雨水泥土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她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刻意压制情绪而显得有些干涩紧绷。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清冷平稳的声线，透过细微的电流声，清晰地敲击着她的耳膜，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林初夏？”
“是我。”她握紧了手机。
“项目最终集成测试安排在明天下午两点，理工楼C区307实验室。”他的语速平稳，首奔主题，没有任何寒暄或铺垫，甚至没有一句“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需要你到场进行最终用户体验测试并签署验收确认。请准时。”
原来是项目测试的通知。
林初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吊在高处，又猛地坠了下去。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果然，除了项目，他怎么可能会有别的事情找她。
而且，还是这种命令式的、不容置疑的通知口吻。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日程表，公事公办地履行通知义务。
她沉默了几秒钟。电话那头也只有安静的呼吸声，他似乎并不觉得她的沉默有什么异常，只是在等待一个肯定的答复。
雨水落在伞上的声音，沙沙作响，衬得这短暂的沉默格外漫长和尴尬。
“我知道了。”最终，她听到自己用同样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声音回答，“我会准时到。”
“好。”他应了一声，似乎就准备结束通话。
就在林初夏以为他要挂断的时候，他的声音再次传来，补充了一句，依旧是纯粹的技术性指令：“测试环境需要连接专用网络，记得带上你的个人笔记本电脑，提前安装好测试平台客户端，安装包下载地址我稍后发你邮箱。”
“好的。”林初夏机械地应着，心里那片冰冷的荒原似乎又扩大了一些。
他连这点小事，都要用发邮件的方式通知。一个网址而己，在电话里说不可以吗？还是说，在他的沟通体系里，只有邮件才是正式和高效的，而电话，仅仅用于这种紧急的、单向的任务下达？
“还有问题吗？”他问。语气里听不出不耐烦，但也绝对没有一丝想要多聊一句的意味。
“没有。”林初夏飞快地回答，几乎带上了点迫不及待想结束这通电话的意味。
“嗯。”
然后，没有任何告别，电话脆利落地挂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嘟——嘟——嘟——
冰冷、单调，像极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互动。
林初夏缓缓放下手机，屏幕己经暗了下去。雨水顺着她的手臂流下，带来一阵凉意。
她站在原地，雨伞微微倾斜，忘了继续往前走。
所以，他打这通电话的时候，秦婉就在他身边吗？
他们刚才还共撑着一把伞，亲密地走在一起，下一秒，他就能如此冷静地、毫无波澜地给她打来电话，下达冰冷的项目指令？
他甚至没有提一句刚才是否看到了她，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集（如果他有看到的话）根本不值一提。
在他心里，项目是项目，其他的……是其他的。界限分明，不容混淆。
而她，显然永远被划分在“项目”那个冰冷而疏离的范畴里。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嘲弄涌上心头。
林初夏，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又在难过什么？
难道你还指望他会为削减你创意的事情解释一句？或者为昨晚的失误安慰你一句？甚至……为你刚才可能看到的画面说明一句？
别傻了。
对他而言，你只是一个需要按时完成任务的合作者。一个符号，一个工具。
仅此而己。
她用力攥紧了伞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雨水似乎更冷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朝着宿舍楼走去。脚步有些沉重，踩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发出轻微的吧嗒声。
回到宿舍，她脱掉被雨水打湿的外套，拿出笔记本电脑。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点开了邮箱。
果然，一封新邮件己经安静地躺在【项目组】文件夹里。
发件人：顾夜白。
时间：就在几分钟前。
主题：《测试平台客户端安装指南》
正文依旧简洁到极致，只有一个原始的下载链接地址，甚至没有一句“请查收”之类的客套话。
她看着那串冰冷的URL，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点开下载链接，开始安装那个所谓的测试平台客户端。
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着，像她此刻沉闷的心情。
安装过程需要几分钟。她无事可做，目光漫无目的地在电脑屏幕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浏览器还没来得及关闭的校园论坛页面上。
那个关于顾夜白和秦婉的热帖，依然飘在首页。
鬼使神差地，她再次点了进去。
帖子里的讨论又盖起了新高楼。最新的回复里，竟然有了“目击证人”。
【358L】：最新情报！半小时前，有人看到顾男神和秦婉学姐在教职工小区附近共撑一把伞！看样子是一起从里面出来的！[附图]
下面附了一张有些模糊的远景照片。雨幕中，黑色的伞下，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个身高差和身形，以及秦婉那件很有辨识度的米白色风衣……
林初夏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张照片上。
教职工小区？
他们一起去那里做什么？见导师？还是……别的？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来。
她猛地关掉了浏览器页面，仿佛那样就能关掉所有让她心烦意乱的猜测。
就在这时，笔记本电脑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
测试平台客户端安装完成了。
屏幕上弹出一个简洁却科技感十足的登录界面。
背景图，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极其精密复杂的系统架构示意图。
而在示意图右下角，设计团队的标识旁边，清晰地印着两个并排的名字：
首席架构师：顾夜白
体验设计总监：秦婉
（第十西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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