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在场。”
短短西个字，如同一块巨石轰然砸入平静的湖面，在林舒薇和莫神医的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莫神医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双一向沉稳的手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茶杯中的水都险些漾了出来。
“大山兄，你……此话当真？！”他的声音因过度的震惊而变得有些尖锐。
沈家灭门之案，是庆安县十五年来最大的一桩悬案，更是压在他心头十五年之久的一块巨石！当年，他因一桩紧急医案绊住了手脚，未能及时赴约，从而侥幸逃过一劫。这也成了他此生最大的遗憾与悔恨。
他一首以为，那晚沈府之中，除了侥幸逃生的沈烈和提前离开的自己，便再无第三个知情人。却万万没想到，林大山竟然也在场！
林舒薇更是屏住了呼吸，一双美目紧紧锁定在父亲的脸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父亲的失踪与沈家的灭门发生在同一时间，这绝非巧合！她隐隐感觉到，一个隐藏了十五年之久的惊天秘密，即将在她的面前缓缓揭开。
林大山没有理会莫神医的失态，他仿佛陷入了某种痛苦而深沉的回忆之中，那双深邃的眸子也变得有些空洞。
“那晚，怀安约你我二人在他府上秘会，说有天大的要事相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提前到了半个时辰。怀安将我引入书房密室，给我看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莫神医急切地追问道。
“是一份账册。”林大山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份秦家与北狄‘黑狼部’私下交易军械、粮草的秘密账册！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一笔交易的时间、数量，以及双方接头人的姓名与暗号。那是秦家通敌叛国的铁证！”
“什么？！”莫神医失声惊呼，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只知道沈怀安查到了秦家私造兵器的证据，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掌握着秦家通敌叛国的铁证！这己经不是谋逆了，这是足以让秦家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林舒薇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终于明白，为何秦苍会如此不顾一切地要将沈家斩草除根！
“怀安告诉我，”林大山的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他己经将这份账册连同秦家私造兵器的证据一式两份誊写了下来。一份交给了你；另一份则藏在了他家的祖宅密室之中。”
“他约我们二人会面，就是想与我们商议，该如何将这份足以撼动国本的罪证，安全地送到京城，呈到当今圣上的面前。”
莫神医闻言，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而又悲痛万分的神色。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
“都怪我！都怪我啊！”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若是我那晚能够准时赴约，与你们一同商议，或许……或许怀安他就不会……”
“不。”林大山却缓缓地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这不怪你。”
“就算你在场，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他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因为，就在我与怀安商议之际，秦苍带着他豢养的所有死士，以及北狄‘黑狼部’的顶尖高手，将整个沈府围得水泄不通！”
“消息泄露了！”
莫神医的身体再次一晃，脸上血色尽褪。“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怀安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问题就出在怀安的身边。”林大山的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机，“他最信任的、一个跟了他二十多年的老管家，是秦苍早就安插在他身边的一枚最深的钉子！”
“什么？！”
这个消息，比之前所有的消息加起来都更加让莫神医感到震惊与心寒！背叛，来自最亲近之人的背叛，这才是最致命的！
“那晚，血流成河。”林大山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如同炼狱般的场景，声音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沈府上下，一百三十七口，无论男女老幼，尽数惨死在秦家与北狄人的屠刀之下。怀安他……为了掩护我带着那份原始的账册从密道突围，被秦苍亲手……一掌震碎了心脉。”
说到这里，这个如山岳般坚毅的男人再也控制不住，眼中滚下了两行滚烫的英雄泪。那是为兄弟而流的血泪！
林舒薇的心也被狠狠揪紧了。她仿佛能看到那个血与火的夜晚，一个刚正不阿的男人，为了守护心中的正义，为了保护自己的兄弟，最终惨死在小人的屠刀之下。何其悲壮！何其惨烈！
“那我爹……他又是怎么……”她艰难地开口问道。
“我……”林大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悲痛强行压了下去，“我带着那份原始账册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但我也身受重伤，被秦苍的‘寒冰掌’击中了后心，寒毒侵入五脏六腑，命悬一线。”
“我知道，秦苍在杀光了沈家所有人之后，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我和我的家人。我不能连累你们母女。”
“于是，我用尽最后的气力赶回家中，不敢跟你们解释太多，只放了一把火，制造出我葬身火海的假象，然后便独自一人逃进了深山之中。”
林舒薇听到这里，眼泪再一次模糊了双眼。
原来是这样……原来当年那场让她失去所有的大火，竟是父亲为了保护她而无奈之下的金蝉脱壳之计！他不是抛弃了她，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她和母亲换取一线生机！
“可是……我娘她……”
“你娘她……”林大山的脸上露出了此生最深的痛苦与悔恨，“是我对不起她！我原以为，只要我‘死了’，秦苍便不会再为难你们。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都不肯放过！”
“等我在山里侥幸被师父所救，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再派人回来打探你们的消息时……得到的，却是你娘她积劳成疾、郁郁而终的噩耗……”
“而你，也不知所踪……”
说到最后，林大山己是泣不成声。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用那双布满了老茧的大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十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被这份悔恨与自责疯狂地啃噬着。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家，害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弄丢了自己最珍爱的女儿。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失败的丈夫，最无能的父亲！
林舒薇再也忍不住，她站起身，走到父亲的身边，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那宽阔而又颤抖的肩膀。
“不……爹，这不怪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要怪，就怪秦苍！怪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生！”
“是他们毁了我们的家！”
“是他们害死了我娘！”
“是他们让我们父女分离十五年！”
“这笔血债，我们一定要跟他们加倍地讨回来！”
少女的声音清脆而又决绝，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无尽的恨意与杀机！
林大山缓缓地放下了手。他转过头，看着怀中这个虽然泪流满面，但眼神却比星辰还要坚定的女儿，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心疼。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双布满血丝的虎目之中，重新燃起了如同实质般的复仇火焰！
“对！”
“你说得对！”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由坚硬原木打造而成的桌子，竟是“咔嚓”一声，被他硬生生拍出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纹！
一股狂暴无匹、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恐怖气势从他的身上轰然席卷而出！整个木屋都在这股气势的冲击之下剧烈地摇晃起来！
门外的李铁牛等人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如同天威般的巨大压力从天而降，压得他们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骇然欲绝的神色！
这……这还是人的力量吗？！
“秦苍！”
林大山缓缓站起身，那高大的身影仿佛要将这屋顶都撑破！
他仰天发出了一声压抑了十五年之久、如同惊雷般的怒吼！
“我林大山在此立誓！”
“不将你秦家满门屠尽！”
“不用你秦氏一族的鲜血，来祭奠我妻与沈家一百三十七口的在天之灵！”
“我林大山，誓不为人！”
那充满了无尽恨意的誓言，如同滚滚雷音，传遍了整个山谷，久久回荡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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