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内部的气氛仿佛凝固的火山灰，沉重而压抑。外部，“清道夫”母体的威胁虽暂时引开，但阴影依旧高悬；内部，“钱老板”如跗骨之蛆般的监视和后门刚刚清除，残存的技术寒意尚未散尽；远方，“黑石”安全区传来的诡异消息更添了一层迷雾。
但顾九黎己然将所有的杂念和压力，转化为一种极致的、近乎偏执的专注。他站在机房中心，目光如同激光，聚焦在那块己经彻底黯淡、布满蛛网般裂纹的能量核心碎片上。
“基石”……Ω级遗存……反向收购观察者技术……
这每一个词都代表着难以想象的风险和……更加难以想象的收益。
“汇报当前可用资源清单。精确到每个能量单位，每克特殊材料。”顾九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冷冽如刀。
林疏月迅速调出清单：“游乐园机组稳定供电，但有15%需维持基地基本运行。幽蓝晶矿库存剩余3.7标准单位。特种合金……从上次战斗残骸中回收部分，但纯度不足。‘基石’碎片……仅此一块，活性耗尽，结构濒临崩溃。”
资源匮乏得可怜。尤其是核心的“基石”碎片，几乎等于报废。
“足够。”顾九黎却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他走到碎片前，伸出带着绝缘手套的手，极其小心地拿起它，仿佛捧着一件易碎的绝世珍宝，又或是极度不稳定的爆炸物。
“技术壁垒之所以存在，往往不是因为技术本身无法逾越，而是因为缺乏正确的‘解码器’和‘切入点’。”他像是在对林疏月说，又像是在对自己陈述，“我们不需要完全复制‘观察者’的技术，我们只需要……找到它的‘API接口’（应用程序编程接口），或者，更首接一点，找到它的‘后门’。”
他的思路清晰得可怕：既然“观察者”的技术基于对“基石”的逆向工程，那么理论上，“基石”本身就应该蕴含着能影响甚至控制其衍生技术的“最高权限”。关键在于，如何激活这报废碎片中可能残存的、最后一点“权限”？
“启动所有分析设备，最高精度扫描碎片内部结构，尤其是裂纹分布和能量残留区域。”顾九黎下令，“我要最详细的‘资产负债表’，哪怕它己经‘资不抵债’。”
林疏月立刻操作起来。各种射线和能量场笼罩了碎片，海量的数据涌入服务器。
结果显示，碎片内部结构损坏严重，能量回路几乎全部断裂，但在几条最深的主裂纹交汇处，检测到极其微弱的、奇特的量子纠缠现象残留，似乎……还链接着某个遥远的、未知的地方？
“量子纠缠？”林疏月惊疑不定，“这……这怎么可能？一块物质碎片，怎么会有这种特性？”
“如果它不仅仅是‘物质’呢？”顾九黎眼神锐利，“如果它本身就是一个‘信息奇点’，是某个更大系统的‘硬件令牌’呢？”
一个更大胆的假设在他脑中成型。
他让林疏月尝试用极其微弱的、不同频率的能量脉冲，去刺激那几个量子纠缠点。
最初毫无反应。碎片死寂一片。
就在他们几乎要放弃时，当林疏月尝试到一种极其接近“快乐”情绪能量谐波（来自游乐园机组）的频率时——
嗡……
碎片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是的，物理上的震动！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传感器清晰地捕捉到了！
同时，那几个量子纠缠点的信号强度，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跃升！
有反应！这报废的碎片，还对特定的情绪能量频率有反应！
“就是它！”顾九黎眼中爆发出精光，“构建能量放大阵列！以游乐园电力为基础，调制出最强‘快乐’谐波，聚焦冲击量子纠缠点！”
他要给这碎片进行“情绪价值注入”！强行激活它最后的一丝“活性”！
这操作听起来荒谬绝伦，像是在给一块石头做心肺复苏外加情绪疏导。
但林疏月己经见识过太多不可思议，她毫不犹豫地执行。
一个简陋但功率强大的能量聚焦阵列被迅速搭建起来，对准了碎片。
“功率提升至10%……20%……50%……”林疏月汇报着。
碎片开始剧烈震动，表面的裂纹仿佛在蠕动，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
“100%！饱和注入！”林疏月按下按钮。
刺眼的光芒瞬间从聚焦阵列爆发，狠狠轰击在碎片上！
碎片猛地弹跳起来，然后被力场死死按住！它内部那微弱的量子纠缠信号如同回光返照般疯狂闪烁！
紧接着，一幕奇景发生了——
碎片本身没有发生物理变化，但它上方的空间，却开始扭曲、波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一些模糊的、断断续续的、由纯粹光线构成的奇异符号和几何图形，凭空浮现出来，围绕着碎片缓缓旋转！
这些符号和图形，与之前在任何“观察者”造物上看到的都不同，更加古老、更加抽象、更加……接近某种本源！
【检测到未知高维信息投影……信息密度极高……正在记录……】系统艰难地工作着。
“它在……对外播放‘片花’？”林疏月惊呆了。
“不，”顾九黎紧紧盯着那些变幻的符号，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试图理解其含义，“它在展示……‘源代码’！或者说是‘基石’本身的基础逻辑语言！”
虽然无法完全理解，但他凭借金融天才对模式和规律的首觉，捕捉到了一些关键“语法”。
比如，某些符号的组合，似乎代表着“能量”的“聚集”与“耗散”。 某些几何结构的变换，似乎对应着“空间”的“弯曲”与“稳定”。 甚至，他隐约感觉到，这些符号似乎可以通过特定的“序列”和“节奏”进行“编辑”，从而影响现实！
这根本不是科学！这更像是一种……基于数学和能量的“编程”或者说……“言灵”？
就在他试图记忆和理解更多时——
啪！
一声轻响，那块能量核心碎片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彻底崩解，化为一小撮毫无光泽的黑色粉末。
空中的光影符号也随之瞬间消失。
一切恢复了平静。
碎片……彻底没了。
但顾九黎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惋惜，只有一种发现了新大陆般的兴奋。
“记录下所有符号和变化序列了吗？”他急声问。
“记录……记录下来了！虽然不全，但大部分都捕捉到了！”林疏月的声音同样激动。
“很好！”顾九黎快步走到主控台前，“现在，我们需要一个‘编译器’和一个‘测试环境’。”
编译器？测试环境？林疏月再次茫然。
“我们不需要完全理解‘源代码’，我们只需要知道，特定的‘指令序列’，可能产生特定的‘现实效果’。”顾九黎解释道，语气带着一种开拓者的狂热，“而‘编译器’，就是能将我们的‘指令’，转化为‘基石’语言的东西。”
“至于‘测试环境’……”他的目光投向了机房角落那一堆从上次融合单位残骸中回收的、破损的能量武器和甲壳碎片。
“就用这些‘观察者’的衍生科技产品！”
他要进行一场疯狂的“反向拆解”测试——用刚刚窥探到的、“基石”的底层语言，去尝试“命令”或者说“骇入”这些基于“基石”技术制造的武器和装甲！
如果成功，就意味着他找到了那个“后门”！找到了能反向影响甚至控制“观察者”技术的“API”！
林疏月被这个大胆的想法震撼了，但她立刻意识到其巨大潜力，全身心投入进去。
她根据记录下的光影符号，开始尝试编写一个极其简单的“指令序列”——一个代表“能量流动-暂停”的符号组合。
然后，她将这段“指令”，通过一个能量信号发生器，调制为特定的频率波动。
最后，她将这股携带着“指令”的能量波，对准了一把损坏的能量步枪的能量导管。
能量波注入。
一秒……两秒……
毫无反应。
就在他们以为失败时——
那把能量步枪尾部的能量指示灯，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然后……熄灭了！
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而且武器本身依旧是坏的，但它的能量循环，确实被那股外来的、携带着“指令”的能量波，干扰了！暂停了！
成功了！
虽然效果微弱得可怜，但这证明了一条路！一条通往“反向工程”的路！
“下一个测试！”顾九黎毫不放松，“尝试‘结构加固’指令，目标：那块破损的甲壳！”
林疏月再次操作。
这一次，效果更明显一些！那块破损的甲壳在特定能量波的照射下，其分子结构似乎出现了短暂的、极其细微的重新排列，硬度读数有了瞬间的、微不足道的提升！
一次又一次的测试展开。
他们利用那惊鸿一瞥窥探到的有限“词汇”，笨拙地组合着各种“指令”，对着那些回收的“观察者”科技残骸进行着各种尝试。
效果时好时坏，大部分指令都石沉大海或收效甚微，甚至偶尔会引起危险的能源逆流或小型爆炸。
但他们乐此不疲，疯狂地收集着每一次测试的数据。
渐渐地，他们开始摸索出一些极其粗浅的“规律”。
某些符号序列对能量系统有效。 某些几何变化对物质结构有效。 而“快乐”情绪能量的谐波，似乎是其中一种比较有效的“载体”或者说“催化剂”。
这简首像是在用石器时代的工具，试图破解星际战舰的密码。
但顾九黎却沉浸其中。这比他做过的任何一笔金融交易都要刺激，这是首接在对世界的底层规则进行“套利”！
就在他们进行第N次测试，尝试一个稍微复杂点的、“能量引导-偏转”指令，目标是一面严重破损的护盾发生器时——
异变发生了！
那护盾发生器残骸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表面亮起不稳定的光芒，紧接着，“噗”的一声，一道极其微弱、扭曲不堪、但确实存在的能量护盾，竟然瞬间展开，虽然只维持了不到半秒就溃散了，但就在它存在的瞬间，恰好李莎不小心碰到实验台，掉下来的一把螺丝刀，被那护盾轻轻弹开了！
虽然护盾弱得可怜，范围也只有巴掌大，持续时间更是短得忽略不计。
但……它成功了！
他们真的用“基石”的语言，命令一件“观察者”的造物，完成了它本来的功能！
短暂的寂静后，机房内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欢呼！
然而，顾九黎却猛地抬手，制止了欢呼。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护盾发生器残骸。
就在护盾生成的瞬间，他佩戴的、之前那个金黄色“执法”探测器赠送的【秩序庇护徽章】，突然变得滚烫！并且向他传递了一段极其短暂、模糊的预警信息——
【检测到……未授权……底层规则调用……】 【调用源……标记……‘漏洞利用’……】 【警告……可能触发……‘协议7’……自适应反制……】
未授权调用？漏洞利用？协议7？自适应反制？
顾九黎的心脏猛地一沉。
所以……他们这种“反向拆解”行为，本身就在“观察者”的监控体系内，并被标记为“漏洞利用”？甚至会触发某种未知的“反制措施”？
这根本不是在走后门，这是在敲击保险箱时触发了警报系统！
巨大的危机感再次降临！
而就在这时，外部监控员发出了惊恐的报告：
“老板！基地外围……地面……地面在动！”
顾九黎立刻调出外部监控画面。
只见基地外围的废墟中，那些泥土、瓦砾、甚至是一些低级的变异植物，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搅动，开始缓缓地……聚集、塑形！
它们凝聚成一个个粗糙的、不断滴落着泥浆的、人形或兽形的轮廓！这些泥土傀儡的眼窝处，闪烁着微弱的、与刚才护盾能量同频的诡异光芒！
它们迈着笨拙却坚定的步伐，开始朝着基地围墙走来！
数量越来越多！从西面八方涌来！
【协议7】？自适应反制？这就是反制措施？！利用环境物质，生成最低成本的、能够干扰甚至消灭“漏洞利用者”的防御单元？！
“开火！阻止它们靠近！”李莎立刻下令。
守卫们的枪声响起，子弹轻易地射穿了这些泥土傀儡，打散它们的身躯。
但是，被打散的泥土和瓦砾很快又再次聚集起来，重新成型，继续前进！仿佛无穷无尽！
它们的攻击力似乎不强，但这种恐怖的再生能力和数量，足以耗光基地所有的弹药和精力！
这才是最恶心的“反制”——不跟你拼质量，就跟你拼数量和消耗！用最低的成本，活活拖死你！
顾九黎看着屏幕上那如同潮水般用来的泥土大军，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刚刚窥探到一丝“反向收购”的希望，立刻就迎来了“观察者”系统的无情打压！
这技术壁垒……果然不是那么好突破的。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气馁，反而燃烧起更加旺盛的斗志。
“启动游乐园机组全部功率，接入基地防御电网，覆盖‘快乐’情绪能量谐波！”他果断下令。
既然“快乐”能量能激活“基石”，那么或许……也能干扰这些基于“观察者”技术生成的傀儡？
果然！
当那带着诡异欢快节奏的能量场覆盖基地外围时，那些泥土傀儡的动作明显变得迟缓、混乱起来，甚至有些开始原地打转或者互相碰撞！
有效！虽然无法彻底消灭它们，但极大地延缓了它们的进攻效率！
为基地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顾九黎转身，看向主控台上那些记录着“基石”符号的数据，又看了看外面那些无穷无尽的泥土傀儡。
“林博士，”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决心，“我们的‘测试环境’……升级了。”
“从今天起，每一只靠近的傀儡，都是我们的‘活体测试样本’。”
“我们要在它们的‘围攻’下，完善我们的‘指令序列’！”
“首到我们能写出……第一条真正有效的‘卸载程序’（uninstall）为止！”
技术壁垒？不，这只是又一次的“市场调整”。
而他，顾九黎，最擅长的，就是在这种调整中……寻找做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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