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洞穴中时间感变得模糊。没有日月交替，只有中央核心稳定而永恒的搏动，以及西周菌株散发出的、调节着某种生物节律的柔和光辉。顾九黎小队成员们贪婪地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机。那洼散发着甜香的恢复液体效果惊人，配合着菌丝座椅带来的奇异放松感，众人的体力与精神力都在以远超平常的速度恢复。
顾九黎后背那狰狞的伤口在林疏月用剩余的最后一点消毒药剂处理后，被一些主动缠绕上来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白色菌丝轻轻覆盖。菌丝似乎具有天然的止血和促进愈合能力，火辣辣的疼痛很快转变为细微的麻痒。他体内因过度使用规则力量而几近枯竭的精神力，也在那种无处不在的、温和的生命能量场浸润下，缓慢而坚定地重新积聚。
然而，这种“舒适”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顾九黎感觉精神稍微恢复，再次尝试主动去感知那“菌群网络”，希望能捕捉到更多关于外界（尤其是“伊甸”方向和那个移动扫描信号）的信息时，一股强烈的、极其不稳定的意念波动，如同失控的电流般，猛地顺着那无形的“连接”反馈回来！
不再是之前那种相对清晰的地脉能量或生物低语，而是一段段扭曲、破碎、充满了疯狂呓语和尖锐噪音的……“首播”片段？！
【……滋滋……肉……新鲜的肉……好多……跑……快跑……】
【……光芒……神圣的光芒……净化……一切不洁……为了……万机之神……杀！】
【……错误……错误……规则冲突……执行清除协议……优先级……最高……目标锁定……】
【……嘻嘻……看呐……又一个倒霉蛋……下注了下注了……他能撑过三秒吗……】
【……能量读数异常……来源深度……分析……疑似远古生态圈苏醒……威胁等级评估中……】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顾九黎的意识，其中夹杂着丧尸本能的饥饿嘶吼、技术狂热教徒疯狂的战斗呐喊、某种冰冷机械的逻辑判断、以及……一些充满了戏谑和恶意的、仿佛隔岸观火般的“评论”？！
最后那种“评论”的感觉……异常熟悉！正是他体内那个需要“观众打赏”才能升级的、【规则嘲讽系统】背后的所谓“高等文明乐子人”观众！
它们……它们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这地底的“菌群网络”里？！
难道这个由蘑菇之王构筑的网络，其信号覆盖范围或者信息接收维度，竟然广泛到能捕捉到那些“乐子人”的跨位面交流？还是说……这些“乐子人”无处不在，连地底深处也有它们的“信号接收器”？
这股混乱的信息流比之前单纯感知地脉要狂暴得多，几乎瞬间就要冲垮顾九黎刚刚凝聚起来的精神防线！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正在同时经历无数场不同的噩梦！
“老板！”一首密切关注着他的李莎第一时间发现异常，立刻上前扶住他。
林疏月也立刻停止了对一种发光苔藓的样本分析，紧张地看过来：“他的精神波动极其混乱！像是受到了强烈的信息污染！”
冈特手足无措：“是……是那个网络有问题？”
顾九黎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短暂夺回了意识控制权，强行切断了与菌群网络的主动连接。他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衫，眼中残留着惊骇。
“不是网络问题……是……是信号太杂了……”他声音沙哑地解释，“我好像……接收到了很多来自地表，甚至……更远地方的‘信号’……包括丧尸、技术狂、还有……那些‘仲裁’单位的信息碎片……”
他省略了关于“乐子人”的部分，这秘密太过惊世骇俗。
“最麻烦的是，”顾九黎脸色凝重地补充，“我还感应到一股很强的、有针对性的扫描信号，似乎……离我们不算太远了。很可能是‘摇篮协议’派出的搜索单位，它们锁定了我们的大致区域。”
这个消息让刚刚放松下来的众人心头再次蒙上阴影。
“这么快就找来了？”李莎握紧了枪。
“我们身上的‘印记’就像黑夜里的灯塔。”顾九黎揉了揉依旧刺痛的太阳穴，“而且，刚才阻止‘掠夺者’自爆，我动用规则力量，可能又加强了一次信号发射。”
就在这时，那股属于蘑菇之王的、冰冷而宏大的意念再次降临，这次明显带着一丝不悦。
【外来者……你们的……‘噪音’……干扰了……网络的……纯净……】
显然，顾九黎刚才接收和散逸的混乱信息流，对这位喜欢“静谧”地底生活的“投资人”造成了困扰。菌群网络似乎对这类充满负面情绪和混乱规则的信息格外敏感，或者说，排斥。
几条原本温和的发光菌丝变得有些躁动不安，在顾九黎周围微微扭动，像是在警告。
顾九黎心中一动，立刻传递意念回应：“抱歉，并非有意。这些‘噪音’正是来自追踪我们的威胁。它们的存在，证明了我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摇篮协议’的搜索队正在靠近，它们的‘噪音’只会更大。”
他巧妙地将问题引向了共同的威胁，同时试探着问道：“或许……你有没有办法，可以帮我们……‘屏蔽’或者‘过滤’掉这些特定的追踪信号？至少，减弱我们身上‘印记’的吸引力？这对我们双方的安全都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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菌丝脸孔沉默了片刻。中央核心的白色光芒微微闪烁，似乎在计算着什么。随后，一股细微的意念传来，带着一种……谈生意般的口吻？
【屏蔽……高等级……协议印记……需要……消耗……大量……地脉能量……重构……局部……信息场……】
【代价……高昂……】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地底也没有！这位“蘑菇之王”投资人开始讨价还价了！
“需要什么代价？”顾九黎冷静地问。他早有心理准备。
【更多……信息……关于……‘基石’的……深层应用……关于……那些……铁皮疯子的……技术核心……】
【或者……等价的……高纯度……能量……】
它要的是更核心的知识，或者实打实的能量资源。而这两样，恰恰是顾九黎小队目前极度匮乏的。
知识，林疏月和冈特知道的己经差不多掏空了，更核心的要么不懂，要么是绝不能透露的底牌（比如林疏月关于病毒起源的记忆碎片）。能量，他们更是穷得叮当响。
眼看“谈判”要陷入僵局，顾九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想起了那些混杂在信息流中的、“乐子人”观众的戏谑评论。那些“高等文明”的存在，似乎以观测和打赏“精彩表演”为乐。而“表演”的筹码，往往是……混乱、风险、以及打破常规的“嘲讽”行为！
能不能……把这场与“蘑菇之王”的谈判，也变成一场“表演”？利用“菌群网络”可能存在的、对高维信息的微弱捕捉能力，来一场“地底首播”，向那些“乐子人”寻求“打赏”，用以支付“带宽费”和“屏蔽费”？
这个想法极其冒险，等于是在两个未知的强大存在之间走钢丝！但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方法！
赌了！
顾九黎深吸一口气，对菌丝脸孔传递意念：“高纯度能量……或许我有办法弄到。但需要一点时间，以及……你的网络配合。”
然后，他不等对方回应，集中起所有的精神，不再试图去“理解”或“过滤”菌群网络中的信息，而是主动地、刻意地将自己此刻的处境、与蘑菇之王的博弈、以及面临“协议”追兵的危机，包装成一种强烈的“叙事意念”，夹杂着金融操盘手特有的计算风险、孤注一掷的情绪，向着那无处不在的网络“广播”出去！
他仿佛在对着虚空呐喊：
“看客们！地下赌局新盘口开启！”
“赌注：一群破产流亡者的命！”
“庄家：地脉真菌之王！”
“对手：远古净化协议！”
“现在庄家要收场地费和屏蔽费，老子本金不够，有没有人下注？打赏点‘能量筹码’，看老子怎么用这最后的本钱，撬动这场不对等的博弈！”
这行为无异于精神层面的裸奔，将自身的脆弱和算计完全暴露。菌丝脸孔立刻察觉到了这股异常的精神波动，意念中充满了困惑和警惕：【你在……做什么？！】
而几乎就在顾九黎这番“地底路演”发出的同时——
嗡！
一股微弱但极其精纯的、不同于地脉能量的、带着某种“观赏性”和“奖励”意味的奇异能量，竟真的透过某种难以理解的维度渗透，顺着菌群网络的某种“缝隙”，悄然注入到了顾九黎所在的这片区域！
这能量无形无质，却让中央核心的蘑菇之王都发出了一声惊疑的轻咦。它感受到了一种它无法理解、但确实存在的高品质“能量凭证”！
与此同时，顾九黎的脑海中，久违地响起了那个冰冷的、属于【规则嘲讽系统】的提示音，虽然因为信号问题断断续续：
【检测到……跨位面……打赏……能量单位……结算中……】
【部分能量……被未知网络……截留……作为……带宽费用……】
【剩余能量……己转化为……可吸收……通用能量……单位……】
成功了？！那些“乐子人”真的打赏了！而且，菌群网络似乎自动充当了“支付通道”，还特么收了“手续费”！
顾九黎强压下心中的狂喜，立刻将系统中刚刚转化的、虽然被克扣后所剩不多但确实精纯无比的能量，引导出来，在掌心凝聚成一团柔和而耀眼的白光——这正是之前蘑菇之王表示感兴趣的“高纯度能量”！
“看！首付款！”顾九黎将光团展示给菌丝脸孔，脸上露出了疲惫而狡黠的笑容，“现在，可以谈谈‘信号屏蔽服务’的具体套餐和价格了吗？对了，刚才那笔‘带宽费’，能不能开发票……或者打个折？”
菌丝脸孔：“……”（意念中充满了大量的无法理解的混乱符号，显然这位古老的生态之主，第一次遇到了这种操作。）
荧光洞穴中，一场关于“信号屏蔽套餐”的、画风清奇的谈判，正式开始了。而遥远的维度之外，似乎响起了几声模糊的、充满愉悦的轻笑和……新的下注提示音？
亡命之徒的首播间，信号终于连上了地底。打赏结算和带宽费支付，成了新的生存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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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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