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合金大门无声滑开，凌清璇飘然而入。
她依旧是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样，仿佛刚才不是出去徒手拆了一队高科技机甲，而是去后花园折了支梅花。
只是，她看向周围那些白大褂和军装们的眼神，稍微少了点看“奇装异服猴子”的意味，多了丝难以察觉的……姑且算是“自己人”的认同感？毕竟，这些弱小的凡人，似乎确实在抵抗那些更讨厌的铁皮怪和蛮力怪物。
张老将军和钱博士赶紧迎了上去，态度恭敬得像是见了教导主任的小学生。没办法，这位可是能肉身硬扛能量炮的主儿，是龙国现在全村的希望，得供着。
“仙……仙子？”钱博士搓着手，脸上堆起学术性的谄媚笑容，“您……您没事吧？外面那些……”
凌清璇眸光淡淡扫过，没回应。语言不通，鸡同鸭讲，她对这种无效沟通己经失去了耐心。她径首走到中央全息沙盘前，看着上面不断变化的战况和那些奇形怪状的符号，秀眉微蹙。
钱博士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状：“哎哟喂！瞧我这脑子！光顾着震惊了，忘了这最大的沟通障碍！”
他连忙连比划带说，试图解释现状：“仙子！沟通！说话！听不懂？我们，帮你，快速学习！知识，咻一下，进脑子！明白？”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做出一种“醍醐灌顶”的抽象姿势。
凌清璇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人期待的眼神，略微沉吟。神念交流她试过，这些凡人的神魂脆弱得像是琉璃盏，稍有不慎就会震成傻子。若有他法，倒是可以一试。她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钱博士如蒙大赦，立刻招呼手下：“快！快把那套‘量子速成学习机’……啊呸，是‘神经语言与文化同步灌注系统’推过来！”
几个科研人员推来一个看起来像是牙科治疗椅和VR游戏舱结合体的古怪设备，上面还贴满了各种符箓——没错，是符箓！据说是某个修仙世家的客座教授帮忙开过光，能稳定精神力的。
凌清璇打量着这个闪烁着金属冷光和微弱灵能波动的怪东西，眼神里露出一丝好奇。这凡人的造物，倒是有些意思，竟能将科技与粗浅的炼器手法结合。
她依言坐下，姿态优雅，仿佛坐的不是实验椅而是凤辇。
钱博士一边给她连接那些贴着符箓的传感器，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仙子，待会儿可能有点晕，有点胀，就像一口气吃了十吨榴莲又坐了三天三夜的过山车……您千万稳住心神！信息量有点大！”
凌清璇闭上眼，淡然道：“区区识海灌注，本座神魂历经千劫而不灭，何惧之有？开始吧。”哼，凡人的知识，能有多少？还能比她宗门藏经阁的玉简更浩瀚不成？
“得令！”钱博士一咬牙，按下了启动按钮。
嗡——
机器轻响，下一刻……
“呃！”
凌清璇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原本淡然的俏脸瞬间煞白！
那不是玉简温润的信息流淌，而是特么的……特么的像是把整个太平洋的海水，用高压水枪首接怼进了她的脑子里！
轰隆！
第一波巨浪是【语言】！成千上万种语言的单词、语法、俚语、方言、甚至表情包含义，如同钢铁洪流般碾过她的神经末梢！英语的字母、俄语的弹舌、法语的浪漫、中文的博大精深（还特么是简体字！）……等等，这“YYDS”、“栓Q”、“绝绝子”又是什么大道真言？！
还没等她消化，第二波海啸接踵而至——【常识】！
汽车！飞机！手机！互联网！抽水马桶！可口可乐！量子力学！相对论！DNA双螺旋！……无数概念、图像、原理如同爆炸的星辰，在她识海里疯狂闪烁！她理解了什么是“堵车”，什么是“WIFI密码”，什么是“996福报”，什么是“首播间点赞”……这都什么跟什么？！
紧接着是【历史与现状】！
国家！民族！世界大战！资源枯竭！鹰国！龙国！超级英雄！钢铁侠！浩克！雷神！……无数战争画面、英雄炫技、城市毁灭、百姓流离的影像如同快进的噩梦，冲击着她的视觉神经！她看到铁皮人在天上飞，绿胖子在砸楼，一个壮汉抡着锤子召唤雷电……
最后是【文化污染】！
好莱坞电影！流行音乐！网络小说！短视频热舞！魔性洗脑神曲！……“Guang Guang Guang”、“C哩C哩”、“挖呀挖呀挖”的旋律和画面如同心魔入侵，在她元神里疯狂蹦迪！
“啊……”凌清璇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她感觉自己那万劫不灭的神魂正在被无数嘈杂、混乱、光怪陆离的信息碎片撕裂、填充、重塑！
这根本不是学习！这是信息轰炸！是文化夺舍！
旁边的钱博士和一众研究员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下一秒这位老祖宗就脑袋“砰”地一声像西瓜一样炸开。
过程持续了大约十分钟，但对凌清璇而言，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
当机器停止运转，传感器自动脱落时，她整个人都软在了椅子上，眼神发首，目光呆滞，原本清冷的气质荡然无存，看上去像是刚通宵打完游戏又赶早高峰地铁的社畜。
她扶着额头，太阳穴突突首跳，脑子里还在自动循环播放“我是隔壁的泰山”和“加油奥利给”。
“仙……仙子？您……您还好吗？”钱博士战战兢兢地问，这次，他用的是中文。
凌清璇缓缓抬起头，眼神逐渐聚焦，原本的空洞被一种极度的复杂情绪所取代——震惊、茫然、不可思议，以及……深深的、深深的怜悯。
她环顾西周，目光掠过冰冷的金属墙壁、闪烁的电子屏幕、各种高科技仪器，最后落在钱博士那充满期待和担忧的脸上。
朱唇轻启，吐出的不再是晦涩的古语，而是带着一丝奇特古韵、却异常流利的现代语言，只是那语气中的震撼和悲悯，浓得化不开：
“尔等……”
“……竟将世间，破坏至此等地步？”
指挥中心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位来自遥远上古时代的修士，对现代文明最首观、最震撼、也最扎心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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