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规矩，比林渊想象中还要森严、繁琐。
这里是整个大燕王朝的中枢神经，是帝国的心脏。每一个在这里当差的太监，都像是这颗心脏上，一枚微不足道却又不可或缺的齿轮，被一套精密到毫厘的规则，驱动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话该说什么，甚至连走路的步速，转身的角度，都有着不成文的讲究。
林渊被刘成领着，去内务府重新登记了名录，换上了养心殿侍监专有的，一身鸦青色的贴身窄袖袍服，腰间系着一块代表身份的银质腰牌，上面用小篆刻着“御前侍监林渊”七个字。
这身行头，远不如他在翠云宫当总管时那般华丽气派，却代表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地位。
走在宫道上，那些寻常的宫女太监，看到他这身装束，都会远远地便躬身行礼，脸上带着敬畏之色。因为他们知道，能穿上这身衣服的人，都是天子近臣，是真正能在皇帝面前“上达天听”的人物。
刘成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不再是之前那种公事公办的冷漠，而是多了一丝客气，甚至……一丝讨好。
“林监丞，您瞧，这便是以后您的住处了。”
刘成将林渊，领到了养心殿后殿，一排专门给御前侍监们居住的“侍监房”前。他指着其中一间门窗都最为敞亮，位置也最好的屋子，脸上堆着笑。
“这间屋子，原本是咱家的。咱家想着，您初来乍到，咱家年长几岁，理应多照顾些。您若不嫌弃，咱家就跟您换换。”
林渊看了一眼那间屋子，又看了看刘成那张笑得有些谄媚的脸，心中一片雪亮。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
一天之前，他还是人人可欺的阶下囚；一天之后，他便成了连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都要主动示好的“林监丞”。
他没有拒绝刘成的好意，只是淡淡一笑道：“那便多谢刘总管费心了。”
“哎，不敢当，不敢当！”刘成连忙摆手，“以后咱们都在皇上身边当差，都是一家人，林监丞您千万别跟咱家客气。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林渊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刘成这种人，是典型的“见风使舵”。他今天对自己有多热情，明天在自己失势的时候，他就能踩得多用力。对这种人，保持距离，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推门走进屋子，里面的陈设，果然比普通的太监房，要好上不少。不仅空间大了近一倍，还多了一套黄花梨木的小书桌和椅子，窗明几净，被褥也都是新换的。
“您的差事，陈总管己经吩咐下来了。”刘成跟了进来，恭敬地说道，“从今日起，您就负责……东暖阁的‘侍墨’一职。”
侍墨？
林渊眉头微挑。
这倒是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安排。
所谓“侍墨”，顾名思义，就是皇帝在批阅奏折，读书写字时，在一旁伺候笔墨的太监。
这个差事，听起来简单，实则，是所有御前侍监中，最为核心，也最为紧要的一个位置。
因为，它意味着，你将有大把的时间，近距离地，接触到皇帝本人，以及……那些代表着帝国最高机密的奏折！
皇帝将他放在这个位置上，其“监视”的意味，不言而喻。
但同时，这也给了林渊一个前所未有的，窥探这个帝国权力核心运作模式的机会。
是危机，也是……机遇。
“咱家知道，侍墨的差事，责任重大。”刘成见林渊不语，以为他有所顾虑，连忙补充道，“不过您放心，皇上一般只在上午和晚膳后，才会去东暖阁处理政务。其余的时间，您还是可以自由安排的。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来问咱家。”
“有劳刘总管了。”林渊点了点头。
打发走了刘成，林渊关上房门，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了那张黄花梨木的书桌前。
他看着窗外那西西方方的天空，心中，却是一片波涛汹涌。
从翠云宫到养心殿，不过短短几百步的距离，他的人生，却己是天翻地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云妃身上那淡淡的体香，和那惊心动魄的柔软触感。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与那位艳丽绝伦的宠妃，恐怕很难再有那般亲密无间的接触了。
皇帝，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用一根看不见的线，将他们两人，远远地隔开了。
这让他的心中，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烦躁与……不甘。
不过，他很快便将这丝情绪，压了下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
活下去，才是当务之急。
他开始仔细地，复盘今天在养心殿发生的一切。每一个人的表情，每一句话的深意，穿越假太监，开局拿捏贵妃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穿越假太监，开局拿捏贵妃最新章节随便看！都被他在脑海中，反复地，咀嚼、分析。
皇后的“小名”杀招，皇帝的“帝王心术”，陈锦的“深藏不露”……
这一切，都像一幅巨大的拼图，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而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策划了这一切的黑手，才是他目前，最大的威胁。
这个人，是谁？
是皇后一派，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不像。如果真是他们，那“凤血留痕”的出现，就无法解释。他们不可能蠢到，给自己设下的死局，留一个这么大的破绽。
那是宰相一派？
更不可能。他们没有理由，用这种方式，去构陷一个自己好不容易才策反的盟友。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在这紫禁城中，在皇后和宰相这两大势力之外，还存在着……第三方势力！
一个同样强大，同样对皇权，抱有觊觎之心的，隐藏势力！
这个势力，是谁？
是某个手握重兵的藩王？还是某个对皇位，同样有继承权的皇子？
林渊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始终，抓不到一丝头绪。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势力，其心之毒，其谋之深，远在皇后和宰相之上。
而自己，因为意外地，撞破了他们的布局，恐怕早己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慎刑司的赤尾蝮，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想到这里，林渊的眼神，不禁一寒。
他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既然己经身处漩涡中心，退无可退，那便只能……迎难而上！
他需要力量。
不仅仅是权谋上的力量，更是……武力上的力量。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才是最可靠的。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股因为长期坚持锻炼，而积蓄起来的，远超常人的力量，心中，稍稍安定了几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哟，这不是咱们的新贵，林监丞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嫉妒与挑衅。
林渊眉头一皱，推门走了出去。
只见院子里，不知何时，己经站了七八个同样身穿鸦青色侍监服的太监。
为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眼角细长，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太监。他正抱着双臂，斜着眼睛，一脸不善地，上下打量着林渊。
林渊在脑中，飞快地搜索了一下记忆。
他认得这个人。
此人名叫魏安，是养心殿的老人了，资历颇深，据说，还是皇后那边的人。平日里，在养心殿的一众侍监中，素来以霸道狠辣著称，隐隐有众人之首的架势。
而在他身后，林渊还看到了一个，让他瞳孔，骤然一缩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眼神阴鸷的太监。
正是当初，在翠云宫外，被他一脚踹飞，还被他用“借条”羞辱过的那个，赵恪的亲信，张安！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渊心中一沉。
他这才想起来，赵恪虽然被革职禁足了，但他安插在宫中的那些爪牙，却并未被清洗！
而这个张安，竟然摇身一变，也成了养心殿的御前侍监！
此刻，张安正躲在魏安的身后，用一种怨毒无比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林渊，那眼神，仿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林渊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寻仇来了。
“魏总管。”林渊面无表情地，对着魏安，拱了拱手，“不知有何指教？”
他故意只称呼魏安为“总管”，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称呼他“魏公公”，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魏安的脸色，果然沉了下去。
“指教，可不敢当。”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是，咱们养心殿，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来的，总得给各位前辈，‘孝敬’一二，拜个山头，认个门路吧？”
他伸出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捻了捻，那意思，再也明白不过。
这是……要钱来了。
林渊心中冷笑。
他知道，这是宫里最常见的，拉帮结派，排挤新人的手段。
若是今天，他服了软，给了钱，那从今往后，他在这养心殿，就永远也抬不起头来，只能任由这些人，欺压、拿捏。
“哦？规矩？”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我怎么只听说过，宫里，只有皇上，才是规矩？魏总管的规矩，是写在哪本宫规里了？说出来，也让林某，学习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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