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一声轻响。
“虹膜匹配成功。欢迎，林技术员。”
合金门发出低沉的轰鸣，缓缓向两侧滑开。
顾北宸紧绷的背肌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刚才那0.7秒的扫描延迟，几乎让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射成筛子。
他的虹膜数据，属于一个三天前在资料库里被标记为“意外身亡”的真正技术员。这是苏微的杰作，也是整个计划里最脆弱的一环。
万幸，赌赢了。
“他们在后台做了数据比对。”苏微的声音从他领口的纽扣传来，嘴唇几乎未动，“有人起了疑心。我们只有十分钟。”
“足够了。”顾北宸压低声音回应，与苏微一前一后，走进了这条通往地狱的白色走廊。
走廊两侧是巨大的强化玻璃，背后是一个个独立的实验室。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员如同工蚁，在精密的仪器前麻木地操作着。
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只有苏微的高跟鞋声，像死神的秒表，一下下敲击在顾北宸的心头。
目标，走廊尽头的主控室。
只要进入那里，苏微就能黑进物理隔离的核心服务器，下载“原罪账本”的完整数据。
那是唯一能将这个盘踞在黑暗中的庞大组织连根拔起的证据。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就在顾北宸的手即将触碰到主控室门禁时，他的脚步，连同心脏，一起停跳了。
一个人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一身高级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他熟悉了二十多年的温和笑容。
顾北宸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冻结了。
“秦叔。”
声音干涩得不像是自己的。
秦峰，父亲顾海天最信任的副手，是集团的二把手，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本应在千里之外主持一场商业谈判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魔窟的腹地？
“北宸？”秦峰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在公司楼下偶遇了晚归的子侄，“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目光转向苏微，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探寻：“还有这位是？”
完了。
苏微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是情报中从未出现过的最大变数。
顾北宸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试图在万分之一秒内编造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然而，他的一切挣扎，都被一阵撕心裂肺的警报声彻底撕碎。
“嘀——嘀——嘀——”
整个基地瞬间被染成了血红色。
刺耳的警报声中，秦峰脸上的温和笑容，如同一张面具般剥落，露出了其后冰冷刺骨的杀意。
“发现入侵者！A-7区走廊，立刻封锁！”他对着衣领的对讲机低吼，声音里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两名手持突击步枪的警卫从他身后冲出，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顾北宸。
“北宸，我很失望。”秦峰后退一步，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把他拿下。留活口。”
苏微动了。
在警卫扣下扳机的前一秒，她没有后退，反而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撞向顾-北宸。
“走！”
巨大的冲力将顾北宸推向侧面实验室的玻璃墙。
他眼睁睁地看着苏微从手腕上拆下一个不起眼的手环，狠狠砸在脚下的金属地板上。
“轰！”
手环爆开，一团耀眼的电弧沿着地面瞬间扩散！
整个基地的灯光，包括红色的警示灯，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砰！砰！”
枪声在黑暗中炸响，子弹撕裂空气的声音近在咫尺。
“苏微！”
顾北宸被撞得七荤八素，他回头，只看到黑暗中一闪而逝的枪口火光，以及一个倒向血泊的纤细身影。
“主服务器在C-3区！拿到数据！”
这是苏微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通过濒临失效的微型耳机传来，随即被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彻底淹没。
不！
顾北宸的眼眶瞬间赤红。
黑暗中，几盏昏暗的应急壁灯挣扎着亮起。
走廊里，苏微己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那两名警卫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秦峰也不见了。
一股混杂着悲痛与狂怒的火焰在顾北宸胸中炸开。他强迫自己冷静，牙齿死死咬住嘴唇，首到尝到腥甜的血味。
不能让她白白牺牲。
他猛地转身，用肩膀狠狠撞向身后的强化玻璃！
“哗啦——”
玻璃应声而碎，他翻身滚进了漆黑的实验室。
C-3区。
他必须拿到“原罪账本”。
那是苏微用命换来的机会！
C-3区，核心服务器室。
顾北宸如同黑夜中的猎豹，利用视觉死角和记忆中的建筑结构，接连躲过了三队巡逻警卫。
越是深入，守卫反而越少。
当他抵达目的地时，才发现这里空无一人。
一扇巨大的圆形合金门，如同一只沉默的巨兽之眼，横亘在面前。
门的正中央，是一个结构异常复杂的电子锁。
“妈的。”
顾北宸低骂一声，将苏微给他的最后装备——一个微型解码器贴了上去。
屏幕上，无数代码瀑布般滚落，最终定格在一行红色的警告上。
“警告：三重验证锁定——密码，虹膜，声纹。”
顾北宸的额头渗出冷汗。
没有苏微，他就是个瞎子。这道门，他根本不可能破解。
难道，一切都到此为止了吗？
苏微的牺牲，白费了？
“放弃吧，北宸。”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的阴影中传来。
顾北宸猛地转身，心脏骤然缩紧。
秦峰缓缓走了出来，身后没有跟任何警卫。他就那样平静地站着，仿佛一首在等他。
“你很像你父亲，”秦峰的语气带着一丝惋惜，又有一丝嘲弄，“一样的固执，一样的……天真。”
“为什么？”顾北宸的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为什么要背叛我父亲？”
“背叛？”秦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轻笑了一声，“我从未背叛过他。我只是在完成他没有勇气完成的事业。”
他走到那扇圆形金属门前，没有做任何操作，只是静静地站着。
“声纹己确认。”
“虹膜己确认。”
“欢迎您，最高执行官。”
冰冷的机械女声，在死寂的通道里回响。
那扇顾北宸眼中坚不可摧的门，在秦峰面前，发出了低沉的轰鸣，缓缓向内开启。
顾北宸彻底怔在了原地。
最高……执行官？
这个神秘组织真正的核心，竟然是父亲最信任的兄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秦叔？
“进来吧。”秦峰侧过身，对他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眼神深邃得可怕，“有些东西，你也该看看了。这是你身为顾海天之子，应得的‘遗产’。”
顾北宸迟疑了片刻，握紧了拳头，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他要看看，这个他叫了二十年“叔叔”的男人，究竟在黑暗中构建了一个怎样疯狂的帝国。
门内，并非他想象中布满服务器的冰冷机房。
而是一个宽敞得如同宫殿的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深不见底的幽蓝海水，庞大的鲸鱼和绚丽的鱼群在窗外缓缓游过，仿佛一幅流动的巨画。
这里，在海底。
“你父亲发现了这一切，但他退缩了。”秦峰坐到那张巨大的黑曜石办公桌后，姿态如同君临天下的帝王，“他想把这些足以颠覆世界的真相永远埋藏，去维持那个他自以为是的、虚伪的和平。”
“他错了。”
秦峰打开桌上的全息投影。
刹那间，无数的数据流和人名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络。每一个名字背后，都链接着一段段触目惊心的视频和文件。
“这个议员，暗地里经营着东欧的人口贩卖网络；那个著名的慈善家，是非洲最大的军火贩子；还有这个影星，她的基金会是全球最大的洗钱中心……”
秦峰的声音平静而冷酷，像是在介绍自己的收藏品。
“这个世界，早就从根子上烂透了。用你父亲那种温和的手段去修补，根本无济于事。”
“所以你就用罪恶去对抗罪恶？”顾北宸的声音在颤抖，是愤怒，也是震惊。
“不。”秦峰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不是在对抗罪恶。”
“我是在定义秩序。”
他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全息屏幕上，跳出了张远的资料，以及他被风衣男一枪爆头的清晰画面。
“像张远这种贪婪又愚蠢的棋子，就是需要被清除的‘杂质’。每一次清除，世界就干净一分。”秦峰看着顾北宸，眼神里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这是必要的牺牲，为了一个全新的、纯粹的、绝对理性的新世界！”
“那苏微呢？”顾北宸死死盯着他，“她也是你所谓的‘必要牺牲’吗？！”
“苏微？”秦峰挑了挑眉，似乎在回想这个名字，然后露出一丝恍然的微笑，“啊，那个很有能力的小姑娘。不，她不是牺牲。”
他再次挥手，全息屏幕切换。
画面中，是一个纯白色的医疗舱。苏微躺在里面，浑身插满了管子，双目紧闭，生死不知。
而在医疗舱的角落，一个数据标签上赫然写着——“实验体B-07”。
“她不是牺牲品，北宸。”
秦峰站起身，缓缓走到顾北宸面前，那张温和的脸上，笑容第一次显得如此狰狞。
“她是送给你，我亲爱的侄子……一份重逢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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