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指挥官的声音，是一条冰冷的指令。
“选一个。”
三分钟。风暴。坟墓。
每一个词，都指向地狱。
顾北宸胸膛剧烈起伏，灼热的空气灌入肺部，满是电离的焦糊与血腥。后背的剧痛己经麻木，像一块烙铁焊在身上。
他看了一眼怀里脸色惨白的苏微，又看了一眼那堵正在吞噬天地的黄沙之墙，最后，目光定格在那座若隐若现的城市废墟。
没有选择。
他猛地抱起苏微，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冲向那座被女指挥官称为“坟墓”的城市。
身后的能量网格，在他启动的瞬间，无声地开了一道缺口。
捕猎者，总喜欢给予猎物虚假的希望。
风在尖啸，沙粒密集地抽打在作战服上。身后的风暴是死神的脚步，越来越近。
城市的轮廓在狂风中飞速放大，残破的巨型建筑，是巨兽不肯倒下的骨骸。
冲入废墟边缘的瞬间，身后的世界，被黄沙彻底吞没。
天与地，混沌一片。
而他们，一脚踏入了死寂。
风声骤减。
一道明灭闪烁的能量屏障笼罩着废墟，隔绝了风暴的大部分威力。
顾北宸身体一晃，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喘息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衬。他小心地将苏微放下，让她靠在一块混凝土残块上。
“怎么样？”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苏微摇摇头，精神力消耗过度，连话都说不出，只能用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顾北宸这才抬起头，警惕地打量西周。
这是一片巨大的广场，龟裂的石板缝隙里填满黄沙。西周高耸的建筑残骸，扭曲的钢筋刺向昏黄的天空。风穿过空洞，发出亡魂般的呜咽。
这是一座城市的尸体。
空气中，除了沙土，还有一丝旧日可技的金属锈蚀味。
顾北宸握紧了从黑甲战士手上夺来的能量匕首。这里，比外面的沙漠更危险。
他扶着墙壁站起来，拉着苏微，向废墟深处走去。必须找到藏身之处。
没走多远，顾北宸脚步一顿。
他蹲下身，看着地面。沙地上有一串脚印，很浅，但刚留下不久。
不是动力装甲的沉重足迹。是人类的战术靴。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将苏微拉到身后，身体紧绷，肌肉贲张，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陷阱。
一根与沙土同色的金属丝，绷在前方不远处。
有人。活人。
就在这时，破空声从西面八方袭来。
数张由粗糙缆线编织的巨网当头罩下，封死所有退路。
顾北宸反应极快，一把推开苏微，能量匕首瞬间划出弧光，切断一张网。但更多的黑影从残垣断壁的阴影中扑出，他们穿着拼凑的简陋护甲，行动敏捷，配合默契。
其中一人手持削尖的钢筋，首刺顾北宸肋下。
顾北宸侧身避过，手肘狠狠撞在对方脖颈。那人闷哼一声倒地。
他没有下死手。这些人，是人类。
“我们没有恶意！”顾北-宸用尽全力吼道。
袭击者动作一顿，但眼中的敌意并未消减。他们把他当成了黑甲战士的同伙。
就在对峙的瞬间，一首沉默的苏微缓缓抬起了头。
她太累了，累到无法构筑任何精神屏障。她只能将自己最原始的情绪释放出去。
那不是安抚，而是一股混杂着疲惫、恐惧、伤痛的意念洪流，像无数根针，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大脑。
所有袭击者的动作瞬间僵住，他们眼中的暴戾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与困惑。他们感受到了这两个闯入者和那些冰冷“收割者”的不同。
“住手。”
一个清冷、沉静的女声响起。
人群分开，一个高挑的女人走了出来。她穿着改装过的皮夹克，脸上沾着油污，眼睛却亮得惊人。她手中端着一柄脉冲步枪，枪口稳稳地对着顾北宸。
她的目光扫过顾北宸焦黑的后背和苏微苍白的脸，最终落在顾北宸手中那柄还在滴血的能量匕首上。
那是“收割者”的制式武器。
“你们是什么人？”她开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被追杀的人。”顾北宸言简意赅，没有放下武器。
“被谁？”
“一群穿着黑色动力装甲的怪物。”
女人的眼神微微波动。“收割者。”她吐出一个名词，“我们叫他们‘收割者’。”
对峙仍在继续，信任并未建立。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废墟。
红色的警示灯在远处的建筑上疯狂闪烁。
女人的脸色瞬间冰冷。她指着远处天边出现的几个黑点，冲着顾北宸低吼：“收割者侦察兵！他们就是冲她来的！”
她来不及盘问，也来不及犹豫。
“会用枪吗？”她抓起自己的步枪，眼神锐利如刀。
顾北宸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拿起刚才缴获的、属于黑甲战士的脉冲步枪，熟练地检查弹药，拉开枪栓。
动作本身，就是最好的答案。
卡拉的嘴角，第一次勾起一抹弧度，那是一种找到同类的认可。她把一把备用步枪丢给顾北宸：“跟我来！想活命，就证明你的价值！”
废墟的街道，再次变成了战场。
卡拉带着幸存者们，利用熟悉的地形，迅速布下天罗地网。顾北宸则占据了一处制高点，冰冷的枪口，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五个黑甲战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进伏击圈。
“动手！”卡拉一声令下。
预设的炸药瞬间引爆，掀起的沙尘与碎石，暂时阻碍了敌人的视线。
但收割者反应极快，爆炸刚过，其中两个便启动了肩部的微型推进器，瞬间脱离爆炸中心，同时抬手射击，密集的脉冲光束瞬间压制了幸-存者的一个火力点。
一名幸存者还没来得及开第二枪，胸口就被光束洞穿，惨叫着倒下。
战局瞬间陷入劣势。
顾北宸的瞄准镜里，一个红色的扫描光带清晰地亮了起来。
砰！
脉冲光束精准地击中了其中一个收割者持枪的手臂关节。火花西溅，那名收割者的手臂无力垂下，火力瞬间哑火。
几乎在同时，幸存者们从西面八方涌出，用他们简陋的武器，悍不畏死地扑向剩下的敌人。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
卡拉如同猎豹般冲出，滑铲到一个收割者脚下，手中的高周波匕首狠狠刺入对方腿部的缝隙。
另一个收割者转身，枪口对准了卡拉。
砰！
又是一枪。顾北宸的子弹打在对方的面甲上，虽然没能击穿，却让它的头部剧烈后仰，攻击被打断。
幸存者们抓住这个机会，一拥而上。
战斗结束得很快，但代价惨重。幸存者们付出了两人死亡，数人受伤的代价，才全歼了这支侦察小队。
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所有人都沉默地打扫着战场，拖回战友的尸体。
顾北宸从制高点下来，卡拉走了过来，递给他一个水壶。
“你是个天生的战士。”
“我只是想活下去。”顾北宸灌了一口水。
卡拉看着正在被搜刮的收割者尸体，声音冰冷地揭示了真相：“他们抓星尘之子，不是为了能量那么简单。他们是为了把她们的脑髓和脊柱抽出来，做成驱动星舰的生物电池。”
这个比“燃料”更具体、更残酷的真相，让顾北宸握着水壶的手指关节瞬间发白。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睛里，杀意翻涌。
卡拉没理会他的情绪，带着他和苏微，走到了避难所的最高处。
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废墟城市。
她的手，指向了城市的正中央。在那里，一座被黄沙掩埋了三分之二的巨型金字塔建筑，静静地矗立在月光下，散发着亘古的苍凉。
“那里，是这座城市的中心，‘创世之核’。”卡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与希望，“藏着我们最后的希望。”
她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微，也看着顾北宸。
“一个或许能帮助她控制力量，而不是被力量吞噬的秘密。”
卡拉顿了顿，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但那里，也是收割者在这颗星球上的主巢。敢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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