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号”的舰体在呻吟。
不是比喻，是金属结构在物理极限下，被活生生撕扯时发出的真实悲鸣。
一个看不见的人造引力奇点，正把这艘功勋卓著的旗舰，连同周围所有战舰的残骸与星际尘埃，一起拖进“蛇之喉”星云的绝对黑暗里。
舰桥。
重力稳定系统彻底失效。船员的身体时而被抛向天花板，时而被超过十倍的重力死死按在甲板上。
一名年轻舵手指关节惨白地扣住控制台，汗水糊住了眼睛。
舷窗外，星辰被拉长，扭曲，最后被一片粘稠的黑暗吞没。
这里没有光。
没有声音。
只有令人灵魂都感到窒息的死寂。
“状态报告。”战术官的声音干涩嘶哑，“我们……被拖进来了。”
被动进入，比任何主动冲锋都更让人感到无力。
苏微的目光穿透舷窗。
在那片虚无的黑暗中心，有东西在发光。
不是恒星，而是一种混合了猩红与幽紫的邪光，病态，且疯狂。
“晨曦号”被引力捕获，不断靠近。
光源的轮廓清晰起来。
一座祭坛。
一座用语言无法形容其亵渎与庞大的祭坛，悬浮在星云的心脏。
它由数千艘战舰的残骸堆砌，破碎的装甲和断裂的龙骨被未知力量熔炼，构成了一个扭曲的几何体。无数幽蓝色的尼克斯晶体镶嵌其中，如同跳动的血管，输送着邪能。
祭坛周围，虚空教团的主力舰队静默地排开阵列，像是守墓的石像。
祭坛之上，数万狂信徒正进行着癫狂的仪式，无声的吟诵穿透真空，首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他们在献祭……”白教授的全息投影因干扰而剧烈闪烁，声音里是学者面对未知时的纯粹恐惧，“用战舰残骸构筑形体，用尼克斯晶体供能……他们在孕育一个怪物！”
话音未落，祭坛中央，一道漆黑的裂缝无声地张开。
那不是空间跃迁。
是空间本身被撕裂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邪恶气息从裂缝中弥漫开来，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仅仅是看到，就让舰桥内一半的船员开始干呕，眼球爆满血丝。
紧接着，在那片纯粹的虚无深处，亮起了一对眼睛。
猩红的，巨大到无法估量的眼睛。
它们只是睁开，周围的空间便泛起涟漪。
“虚空之眼……”
苏微的呼吸停滞了。记忆中破碎的画面，与眼前的景象完全重合。
就在这时，一道轻佻的全息投影在祭坛上方凝聚成形。
魅影博士。
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研究服，脸上带着欣赏杰作的微笑。
“欢迎光临，顾指挥官，苏微小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得意，“来得正是时候，刚好能赶上见证新神的诞生。”
他张开双臂，神情狂热。
“‘虚空之眼’，宇宙的奇点观测者。而我的‘寰宇之心’，将成为它完美的新核心！我，将成为驾驭虚空的主人！”
顾北宸没理会他的叫嚣。
他的视线早己锁定在外围那些虎视眈眈的教团战舰上。
“火力系统状态。”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警报。
“指挥官！火控系统受强引力场干扰，精度下降百分之七十！”
“主炮呢？”
“能源被引力虹吸，最多……一发！”
顾北宸的目光转向苏微。
那个眼神里没有询问，只有绝对的信任。
苏微也看向他。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
用“晨曦号”的最后一击，为她撕开一道通往希望的口子。
“星尘之子……”苏微低声呼唤。
她怀中的少年身体虚弱，金色的眼眸却前所未有的明亮。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祭坛上一个不起眼的能量汇集节点。
“那里……”少年的声音微弱却清晰，“是它的‘食道’。”
够了。
一个坐标，就够了。
“顾北宸。”
“我在。”
“把他交给你了。”
苏微将怀中的少年小心翼翼地交给顾北宸身边的医疗兵。
顾北宸没有说话，只是对医疗兵下令。
“保护好他。”
“是，指挥官！”
苏微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突击舰的发射舱。
她的背影决绝。
“战术官！”顾北宸的声音在舰桥内回荡，“主炮充能，目标，敌方舰队防御阵型，坐标E7！”
“可是指挥官，那样会耗尽我们所有的攻击能源……”
“执行命令！”
随着顾北宸一声令下，旗舰“晨曦号”舰首的主炮，“黎明裁决”，开始汇聚最后的光芒。
与此同时，教团舰队仿佛收到了指令，无数狂信徒驾驶着小型攻击艇，如蜂群般朝着“晨曦号”冲来。
千钧一发。
一股力量毫无征兆地侵入苏微的脑海。
是“虚空之眼”。
它的注视带来了实质性的精神污染，无数疯狂呓语和绝望哀嚎，试图撕裂她的意志。
苏微脚步一顿，额角渗出冷汗。
体内的“原初之能”自动运转，一层淡金色光晕在她身体周围浮现，形成无形屏障，隔绝了精神污染。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穿过混乱战场，首视祭坛上方的魅影博士。
魅影博士注意到了，嘴角勾起轻蔑的笑。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嗡——
一道暗紫色能量护盾从祭坛边缘升起，将其完全笼罩。
“想过来？可以。”魅影博士的声音带着戏谑，“先敲开这扇门吧。”
“主炮，发射！”
顾北宸的咆哮与魅影博士的挑衅同时响起。
一道凝聚了“晨曦号”最后能量的光柱，划破黑暗，没有射向祭坛，而是精准地轰入教团舰队最密集处。
剧烈的爆炸在真空中无声绽放，瞬间撕开一道缺口。
就是现在！
苏微不再犹豫，冲向突击舰，同时将所有“原初之能”疯狂注入胸前的信物吊坠。
古朴的吊坠感受到主人的意志，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再是温和的淡金色，而是一种耀眼的、纯粹的湛蓝色。
在苏微登上突击舰的瞬间，她将吊坠高高举起。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蓝色光束，从吊坠中爆射而出，后发先至，瞬间击中祭坛的能量护盾。
没有爆炸。
蓝光触碰到护盾的瞬间，暗紫色的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消融，一个可供突击舰穿过的大洞出现在护盾之上。
通路，打开了。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祭坛上所有狂信徒同时停止了吟诵。
他们齐刷刷地抬起头，用一种献祭一切的狂热姿态，将自己的身体化作能量，尽数灌入了中央的黑色裂缝之中。
祭祀仪式，达到了高潮。
漆黑的裂缝猛然扩张，仿佛一张吞噬星辰的巨口。
“虚空之眼”的本体，在一阵足以让灵魂都为之颤抖的低吼中，缓缓从裂缝中挤了出来。
它没有实体，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与引力构成，庞大的身躯遮蔽了整个星云，那对猩红的巨眼，冷漠地注视着闯入它沉睡之地的蝼蚁。
一声咆哮化作实质的冲击波，横扫整个星域。
整个“蛇之喉”星云，都因它的苏醒而剧烈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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