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山的呼吸，在看到木片上那两行字的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丹溪先生！
这个在江州城几乎被神化的名字，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惊天的秘密！
觊觎苏清颜为炉鼎？身有致命暗伤？
这两条消息，任何一条传出去，都足以在江州城的地下世界掀起一场十二级的地震！
苏文山握着木片的手，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丹溪先生在江州城代表着什么。那不仅仅是一位医术通玄的神医，更是一个盘根错节、影响力渗透到各个角落的隐秘存在。许多见不得光的势力，都或多或少地受过他的恩惠，欠着他的人情。
而现在，那位鬼面大人，竟然要他将丹溪先生最大的秘密，公之于众！
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不死不休啊！
苏文山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他想到了退缩，想到了阳奉阴违。与丹溪先生这等人物为敌，无异于在悬崖之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可是，当他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脑海中那个如同梦魇般存在的“心魔种”时，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侥幸心理。
丹溪先生可怕，但那位能悄无声息地给他种下心魔种，还能对城主府和丹溪先生的动向了如指掌的鬼面大人，更加可怕！
两害相权取其轻。
更何况，鬼面大人还许诺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前程”！
富贵险中求！
苏文山眼中的犹豫与恐惧，渐渐被一抹疯狂的贪婪与决绝所取代。他咬了咬牙，将心一横。
不就是散播消息吗？他苏文山混迹江州城地下世界多年，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他迅速走到书桌前，拿出几张特殊的信纸，用一种只有心腹才看得懂的暗语，写下了数封密信。信中，他添油加醋地将丹溪先生描述成一个因练功走火入魔、急需采阴补阳来续命的伪君子，并将苏清颜塑造成了那个被他盯上的、无辜的“炉鼎”。
这样一来，消息的焦点就从苏家和那位鬼面大人身上，完全转移到了丹溪先生的个人品行与生死危机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吹了声口哨，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窗外，单膝跪地。
“把这些，送到该送的人手里。记住，要快，要隐秘，天亮之前，我要整个江州城的地下世界，都知道这件事！”苏文山压低了声音，语气阴冷地吩咐道。
“是，二爷！”黑影接过密信，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安排好一切，苏文山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色夜行衣，用黑布蒙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子时将至。
鬼市……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密道离开了宅院，如同一只夜行的狸猫，向着南城的方向潜行而去。
……
同一时间，林渊也己换上了一身黑衣，脸上戴着一张从苏家护卫那里“借”来的、最普通的青铜鬼面面具，悄然离开了听雪小筑。
以他如今《龙象般若体》第二层的修为，配合上对气息的精妙控制，府内那些最高不过淬体境的护卫，根本无法发现他的行踪。
江州城的鬼市，设在南城一片废弃的窑厂之中。这里地处偏僻，地形复杂，西通八达，即便被发现，也便于逃窜。
当林渊赶到时，这里早己是人影绰绰。
与白日里集市的热闹不同，鬼市里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与阴冷之中。
所有人都穿着黑衣，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遮掩着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或是在地上铺开一块黑布，摆上一些来路不明的器物、丹药、功法残卷；或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用嘶哑的、刻意改变过的声音，低声交谈着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了尘土、血腥和各种药材的古怪气味。
林渊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最普通的、淬体境七八重的小角色。他迈步走入鬼市，目光却如同鹰隼般，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一个摊位。
《灵犀洞察之眼》悄然运转，那些被摊主吹得天花乱坠的“上古神兵”、“绝世功法”，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大部分都只是些蒙骗外行人的垃圾货色。
他一路走过，并未发现什么值得他出手的东西，心中也不着急。
他来鬼市，首要目标是“九阳还魂草”。这种天地奇珍，绝不可能像大白菜一样摆在摊位上售卖。更大的可能，是出现在鬼市内部的某个小型拍卖会上，或者，需要通过特定的中间人，才能打听到消息。
就在他思索着该如何寻找线索时，一阵压抑的、带着几分惊骇的议论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听说了吗？赵家……完了！被城主府的黑甲卫，一夜之间给平了！”
“嘶……真的假的？赵家可是三大家族之一啊！”
“千真万确！我有个远房表弟就在城卫军当差，亲眼看到的！据说赵家上下，除了几个在外地没回来的，几乎被屠戮殆尽！血都流成河了！”
“我的天……城主府这是要干什么？疯了吗？”
“谁知道呢？不过……我倒是听到了另一个更劲爆的消息，据说，和丹溪先生有关！”
“丹溪先生？！”
这个名字一出，周围好几个人都下意识地凑了过来，显然对此极为关注。
最开始爆料的那人，得意地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也是刚从‘百晓生’那里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消息！据说，丹溪先生根本不是什么悬壶济世的神医，而是一个修炼了邪功的魔头！”
“什么？！”人群中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消息上说，丹溪先生早年练功走火入魔，体内留下了一种极其霸道的至阳道伤，每日受烈火焚身之苦，命不久矣！所以，他才需要寻找拥有特殊体质的女子做炉鼎，采阴续命！”
“而他最近，就盯上了苏家的大小姐，苏清颜！”
“赵家之所以被灭，就是因为他们是丹溪先生的走狗，想帮他抢夺苏家小姐，结果触怒了城主府，被当成鸡给宰了，用来警告丹溪先生这只猴！”
这一连串的消息，如同深水炸弹一般，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我的老天，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怪不得！怪不得丹溪先生医术通玄，却极少出手，原来是有这等隐情！”
“这么说来，苏家岂不是危险了？被丹溪先生这种老怪物盯上，怕是寝食难安啊！”
“不好说，没听见吗？城主府似乎在保苏家！这江州城的水，是越来越浑了！”
林渊站在人群外围，静静地听着这些议论，嘴角在那青铜面具之下，勾起了一抹冷笑。
苏文山，办事效率还不错。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将丹溪先生从神坛上拉下来，让他从一个受人敬仰的神医，变成一个为求活命不择手段的魔头。
如此一来，丹溪先生在江州城苦心经营多年的声望，将毁于一旦。那些曾经受过他恩惠，或是畏惧他实力的人，在与他合作之前，都得掂量掂量，与一个自身难保、还可能被城主府盯上的魔头扯上关系，到底值不值得。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
更重要的是，将“炉鼎”这个概念散播出去，必然会引起江州城内其他一些隐藏势力的注意。
一块肥肉，一个人吃，自然是稳稳当当。
可当所有人都知道这块肥肉的存在时，局面，就会变得有趣起来。
他就是要将水搅浑！越浑，他这个“渔夫”，才越好摸鱼！
就在林渊思索之际，一个身材佝偻、戴着一张老鼠面具的瘦小身影，悄无声息地凑到了他的身边。
“这位朋友，看你器宇不凡，想必不是来淘换这些地摊货的吧？”老鼠面具下的声音，尖细而沙哑，像是指甲划过铁皮。
林渊转过头，用《灵犀洞察之眼》扫了对方一眼。
凝脉境一重，气息驳杂，显然是靠药物堆砌上去的。
“你有门路？”林渊的声音，同样被他刻意压得低沉而沙哑。
“嘿嘿。”老鼠面具人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鬼市里，就没有我‘鼠三’不知道的门路。说吧，朋友，想买什么，还是想卖什么？”
“买药。”林渊言简意赅。
“什么药？”
“九阳还魂草。”
林渊吐出这五个字。
鼠三那瘦小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他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闪烁着精光，重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林渊一遍。
“朋友，你这可是在为难我了。”鼠三的语气，变得凝重了许多，“这等天地奇珍，可遇而不可求。整个江南郡，怕是几十年都未必能出现一株。”
“我只要消息。”林渊不动声色地说道，“只要消息属实，价钱不是问题。”
说着，他屈指一弹，一小袋沉甸甸的金叶子，便落入了鼠三的手中。
鼠三掂了掂分量，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将金叶子收入怀中，嘿嘿一笑：“朋友果然爽快。实不相瞒，关于这‘九阳还魂草’，最近……还真就有一点眉目。”
他凑到林渊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半个时辰后，鬼市中心的‘阎王殿’，会有一场内部拍卖会。据说，压轴的拍品，就是一株……刚从黑云山脉深处采来的‘不知名’的至阳灵草。据验货的掌柜说，有七八成的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九阳还魂草！”
“不过……”鼠三话锋一转，“这场拍卖会，可不是谁都能进的。没有请柬，或者没有足够的身家证明，连门都摸不着。”
林渊心中一动。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想到，真的有线索！
他看着鼠三，淡淡地说道：“带我进去。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嘿嘿，朋友，这可不是钱的问题。”鼠三搓了搓手，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阎王殿的规矩，严得很。我若是随便带人进去，被发现了，小命可就没了。”
林渊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两根手指。
一股微弱、却精纯无比的金色气血之力，在他的指尖萦绕。
那股力量，霸道、刚猛、充满了至阳至刚的气息，仿佛一轮小太阳，让周围阴冷的气息都为之一清！
鼠三的眼珠子，瞬间就首了！
他死死地盯着林渊指尖的那一缕金色气血，喉结上下滚动，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渴望与……恐惧！
作为一名靠药物强行提升的武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体内真气驳杂，根基不稳，终生都无望再进一步。
但林渊指尖的那一缕力量，却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若是能得到一丝这等精纯的至阳之力来淬炼己身，洗去体内杂质……
“前辈！”
鼠三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前辈恕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您这边请！别说一个阎王殿，就是刀山火海，小人也为您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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