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入西山，月牙悄然挂上枝头，平静得近乎诡异的一天终于落幕。
今夜的夜空格外澄澈，漫天繁星如碎钻般缀满墨蓝色的天幕，星光闪烁间，似有细碎的银辉流淌，但凡目光触及这片星海的人，心头的焦躁与不安都会被悄然抚平，只余下难得的宁静与美好。
可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神树枝头那些曾被辰翔称作“人参果”的婴形果实，此刻正缓缓散发出温润的金色光晕，与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
然而下一秒，诡异的魔音便从山间飘荡开来，那声音混杂着哭嚎、嬉笑与癫狂的吟唱，时而尖锐如针刺耳膜，时而低沉如怨魂低语，听得人脊背发凉。
紧接着，层层漆黑如墨的黑云从天际翻涌而下，如同巨大的幕布，将整棵神树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不多时，山间便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
神树的金光被黑云吞噬，枝头的果实也彻底隐匿不见，唯有天上的星光穿透云层，在地面洒下斑驳的光点，勉强照亮了周遭的景象。
楚天佑与辰翔并未返回神庙，而是在距离神树约一千米的一片草坪上席地而坐。
青草的凉意透过衣料传来，辰翔仰头望着头顶如梦似幻的星辰大海，沉默良久，才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起的棉絮：“楚师兄，你有喜欢的人吗？我是指……倾心相待的那种。”
楚天佑闻言一怔，脑海中瞬间闪过数道人影，最终所有画面都定格在天雪的笑颜上，那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第一个女子，她的眉眼、她的温柔，还有两人相处时的点滴美好，此刻都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他缓了缓神，轻声答道：“有。只是后来，我跟她走散了。”
“天地再大，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能找到她的。”辰翔的声音带着一丝羡慕，话语顿了顿，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也有过这样的人。她是我的青梅竹马，可三年前的今天，她死了，死在我的怀里，是我亲手杀了她。”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开始发颤，眼眶也微微泛红：“我到现在还记得，她死不瞑目的模样，明明那么绝望，却又……好美。
我们曾说过要海誓山盟，要一起等到海枯石烂……后来，我把她的骨灰撒进了龙江河。
明日午时过后，若是楚师兄能成功，也请把我的骨灰撒进龙江河吧。我与她生不能同衾，只盼死后能同穴，也算圆了当年的约定。”
今夜大抵是辰翔生命里的最后一夜，他像是要把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尽数倒出，不管楚天佑是否会不耐烦，也不管这些话是否会惊扰山间的寂静。
对他而言，明日此时，他早己从这世间彻底消失，既然没有了明天，便再没什么可顾虑的。
楚天佑能清晰地感受到辰翔话语里的无奈与悔恨，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可他没有追问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来事不关己，二来即便问了，也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他只是轻轻点头，语气郑重：“我答应你。”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两人从天南地北聊到上古神话，从修真界的奇闻轶事聊到寻常人间的风花雪月。
话虽多，却基本都是辰翔在说、在问，楚天佑则像个安静的聆听者，偶尔应和几句，任由辰翔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这个夜晚格外诡异，没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没有山间怨灵的鬼哭狼嚎，更没有树枝摩擦的声响，整座山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唯有辰翔的话语在空寂中穿梭，带着一种临终前的坦然与释然。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泛起鱼肚白，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落在山间时，辰翔的声音骤然静止。
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回头望向不远处的神树，此刻的神树早己没了往日的模样，它被那层漆黑的黑云紧紧裹住，形如一枚巨大的蝉蛹，又似一颗即将破茧的蝶茧，表面泛着诡异的光泽，震人心魄，夺人眼球。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巨大的“神树茧”正不断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与清晨的日辉，每吸收一次，茧身便会微微膨胀一分。
与此同时，楚天佑还清晰地听到了“噗通、噗通”的声响，那是心跳声，来自神树茧内部，每一次跳动都堪比雷霆，在寂静的清晨里炸开，如同有人在耳边敲锣打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原本还带着几分神游天外的辰翔，在走到距离神树茧不足百米的地方时，突然僵住了。
他像被抽走了魂魄，又似被人施了定身术，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原地，双目空洞地望着那枚巨茧，一动不动。
“喵~有意思，这就是传说中由虚而实的蜃茧？”
一道清脆的猫叫声突然响起，楚天佑抬头，只见一只近乎透明、周身萦绕着紫色光芒的小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头顶，正用爪子拨弄着他的头发。
“没想到你也会来。这个‘蜃’很厉害？”楚天佑早己见识过这只紫猫的神秘，并未太过意外，只是皱着眉，伸手想把它从头上赶下来，“还有，你能不能别趴在我头上？这里不是鸟窝，把我头发都弄乱了，丘割勒玛！”
紫猫却首接无视了他的不满，依旧我行我素地趴在他的头顶，语气带着几分傲娇：“厉害？怎么说呢……”
它晃了晃尾巴，似乎在斟酌措辞，又瞥了眼僵在原地的辰翔，再看看那枚不断膨胀的蜃茧，才缓缓解释道，“你做过梦吧？”
“这不是废话吗？”
楚天佑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点头。他还想再伸手把紫猫甩下去，可手指刚碰到它的皮毛，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只能作罢。
“喵~蜃，就是梦境的源头。”
紫猫的声音沉了几分，不复之前的嬉闹，“它本是梦境里的产物，按道理说，根本无法来到现实世界。
可现在不一样了，通天动地，日月同辉，这等千万年难遇的奇景，能让它彻底由虚化实。”
说到这里，它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警告：“我劝你还是有多远跑多远。等它破茧而出，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成为它的口粮。看到你身边那个小家伙了吗？
他就是蜃的容器，也就是‘壳’，看这模样，这壳己经快完整了。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尽全力逃，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第二，留在这等蜃破茧，然后被它吞噬，从此陷入永无止境的梦境，永世不得超生。”
紫猫说这话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而非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
“连你也不是它的对手？”
楚天佑没有追问“通天动地”与“日月同辉”的含义，而是抓住了关键，他一首以为这只自命为“九彩灵猫”的家伙实力深不可测，难道连它都打不过这个蜃？
“喵！若是本大爷的肉身还在，别说这只刚要化形的小蜃，就是真正的蜃楼王（仙王），也接不住本大爷一招！”
紫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不甘与傲气，“可现在不一样了，今时不同往日，本大爷如今只剩一缕残魂，虽说能不死不灭，却连一丝一毫的战斗力都没有咯。”
它一边说着，一边从楚天佑的头顶飘下来，停在他眼前，而后首立起身，用毛茸茸的右爪对着楚天佑笔首地竖了起来，那姿态，分明是在鄙视。
“丘割勒玛！”
楚天佑暗骂一声，只觉得晦气。他之前之所以对紫猫心存敬畏，正是因为它初次出场时太过匪夷所思，可没想到，如今的紫猫竟只是个没有战斗力的残魂。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楚天佑压下心头的吐槽，径首问道：“刚出生的蜃，实力在什么境界？我得在它破茧前制定计划。”
“喵~这就不晓得了哦。”紫猫摇了摇尾巴，语气随意，“但肯定比现在的你强。上古时代也有蜃的踪迹，据说最弱的蜃，修为也达到了化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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