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纯粹到极致的黑暗。
没有一丝光线，没有一点轮廓，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墨汁浸透，连影子都无处遁形。
寂静，是死一般的沉寂。
听不见风声，听不见心跳，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消失在这片虚无里，唯有无边的空茫包裹着意识，像坠入了冰冷的宇宙深渊，既似回到万物诞生前的混沌，又像走到了时间终结后的荒芜，诡异得让人窒息。
“我是谁？”
一道微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轻飘飘的，没有回音，仿佛从未存在过。
楚天佑的意识像风中残烛，在混沌里忽明忽暗，“我这是……要到哪里去？”
记忆的碎片突然涌来：与蜃的最后一战，那毁天灭地的能量漩涡，骨骼碎裂的剧痛，还有蜃那双视万物如草芥的冰冷眼眸……他猛地一颤，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
“我是楚天佑！我跟蜃同归于尽了吗？还是……被他夺舍成功了？”
黑暗依旧无边无际，没有任何回应。他试着挥动西肢，却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仿佛灵魂被抽离，独自漂流在虚无里。“我这是……真的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无边的失落淹没，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空洞，还有那些断断续续、稀奇古怪的梦。
他想睁开眼，看看周围的景象，哪怕只是一片黑暗也好。可眼皮重得像压了万古青天，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掀开一丝缝隙。
意识又开始模糊，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后悔了吗？
或许吧。
如果当初选择退让，如果当初没有跟蜃死磕，是不是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可很快，他又摇了摇头，从蜃的眼神里，他早就看出了对方的残忍，哪怕自己卑躬屈膝，最终也难逃一死。
既然如此，倒不如轰轰烈烈战一场，至少保住了最后的自尊。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再次沉沦时，两道陌生的声音突然穿透黑暗，传入耳中，像一束微光，刺破了无边的死寂。
“少爷，我刚刚看到那个人的眼睛动了一下！” 声音带着几分惊喜，还有一丝不确定。
“哦？还真的是。” 另一道声音温润，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从容，“看来他是逃过一劫了。”
楚天佑的心猛地一紧，意识瞬间清醒，他还活着！他想睁开眼，想问问这两个人是谁，想知道这里是哪里，可身体依旧不听使唤，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
他只能勉强集中精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没过多久，浓重的疲惫感再次袭来，意识像被潮水淹没，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少爷，他又昏过去了。” 之前那道惊喜的声音，此刻多了几分习以为常的平淡。
“我就知道。” 温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这己经是第几次了？第十次了吧？还挺有意思的。”
楚天佑的意识在昏迷中漂浮，隐约听见两人的对话，知道自己似乎被人救了，可身体的虚弱让他无法醒来。
他能感觉到身下是坚硬却平稳的东西，耳边偶尔会传来呼啸的风声和哗哗的水声，难道是在船上？
“不过说起来，这个人命还真大。”
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感慨，“那么多的大能都在那场漩涡中丧命，他居然能逃过一劫。
若不是我能感觉到他只是气海境的小修士，还真会误以为他是某个紫府境的老家伙。”
楚天佑心中一动——气海境？
对方能看出自己的修为？
看来救他的人，实力绝不简单。
这时，他感觉到有人走近，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檀香，夹杂着一丝贵气。
“少爷，放眼古今未来，您才是古今无双第一人啊！” 之前那道声音变得谄媚起来，“这个人哪能跟您相提并论？看他那一身穷酸样，说不定是哪个旮旯里的山村野民。这次是命好，碰上了您这样有慈悲心的人，要是遇上别人，就算不杀他，也不会救他上船。”
楚天佑皱了皱眉，这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个小厮之类的角色，说话尖酸刻薄，实在让人不喜。
“哈哈，小西，你这张嘴还是那么会拍马屁。” 温润的声音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自得，“他确实就是个穷鬼。”
楚天佑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丝审视，还有几分不屑。紧接着，他感觉到腰间一轻，是储物袋！
他心中一紧，那储物袋虽然破旧，打满了补丁，却是他唯一的念想，里面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
“你那个是我的东西。” 楚天佑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声音沙哑无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咦？你这次是真的醒了？” 温润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从容，“放心吧，我对你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楚天佑感觉到一个东西被丢到了自己身边，正是他的储物袋。他松了口气，勉强转动眼珠，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少年。
那衣服用的是上等的云锦，绣着精致的云纹，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少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姿挺拔，一看就出身不凡，眉宇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傲气。
而在少年身后，站着一个青衣小厮，尖嘴猴腮，眼神里满是对他的不屑，想必就是刚才那个谄媚的“小西”。
“你姓甚名谁，来自哪里？” 锦衣少年看着楚天佑满身的狼狈，眉头微微一皱，对着身后的小厮吩咐道:“去取一套衣服过来给这位兄台，再准备热水和吃的。”
他本想走近些，却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显然，他有洁癖，嫌弃楚天佑身上的污秽。
楚天佑心中了然，知道对方虽然救了自己，却并未真正将自己放在眼里。
他现在虚弱不堪，不宜暴露真实身份，便想了个假名，缓缓开口：“回拓跋公子，在下风无痕，来自万魔窟的剑宗。”
他听见小厮称呼少年为“少爷”，而少年身上的贵气，让他隐约猜到了对方的姓氏，拓跋家，在东荒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拓跋珪听到“万魔窟剑宗”时，神色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很快掩饰过去，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很快，小厮就端来了热水、食物和一套干净的衣服。
楚天佑简单清洗了一番，换上衣服，又吃了些东西，气色终于好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身上的外伤己经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愈合了，但体内的暗伤却依旧隐隐作痛，，那是与蜃对战时留下的，想要痊愈，必须要有灵丹妙药才行。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庆幸，活着，真好。
唯有活着，才有机会继续修炼，才有机会问鼎长生，才有机会登临仙之境。若是死了，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酒过三巡，拓跋珪看着楚天佑，终于开口问道：“不知风兄这次出海，可有什么收获？”
楚天佑想起自己与蜃的一战，最终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不由得自嘲地耸了耸肩：“竹篮打水一场空啊，甚至差点小命都没了。”
这话倒是半真半假，既掩饰了真实的经历，又符合他“气海境小修士”的身份。
拓跋珪点了点头，没有怀疑：“能够活着，己经是赚到了。” 他本就没指望一个气海境的修士能有什么大收获，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楚天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拓跋珪，对方看似和颜悦色，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显然是没把他这个“万魔窟剑宗弟子”放在眼里。
他也不在意，毕竟两人只是萍水相逢，便问道：“不知我昏迷了多久？”
“一个月了。”
拓跋珪的语气平淡，“若不是你还有微弱的心跳，我们早就把你当成那些倒霉鬼中的一员，丢进海里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没有丝毫掩饰的轻视，仿佛丢弃一个“气海境修士”，就像丢弃一件垃圾一样平常。
楚天佑心中一凛，随即又平静下来，，拓跋家是东荒大族，拓跋珪身为继承人，年仅十七岁就己是天罡境六重天，有这样的傲气，也在情理之中。
他站起身，对着拓跋珪拱了拱手：“多谢拓跋公子的救命之恩。”
拓跋珪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那你就请自便吧。”
说完，便拂袖而去，连多余的一眼都没看楚天佑。
在他看来，自己堂堂拓跋家继承人，能跟一个万魔窟旗下的普通弟子聊这么久，己经是给对方面子了。
若是传出去，说他与一个气海境修士相谈甚欢，岂不是要颜面扫地？
看着拓跋珪和小厮离去的背影，楚天佑愣了愣，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本就没有纯粹的黑与白，实力和身份，才是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拓跋珪能救他，己经是难能可贵，他又怎能奢求更多？
“算了，天一亮应该就靠岸了。”
楚天佑喃喃自语，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海面，“只是不知道，这里距离洛阳有多远……”
他心中牵挂着洛阳的情况，也不知道自己失踪的这一个月里，那边是否发生了变故。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回到洛阳，养好伤势，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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