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回廊，带着几分刺骨的凉意。温知意拢了拢衣襟，站在记忆深处那间破败的院落前，目光冷冽如刀。
这里曾是原主住了十年的地方，墙皮剥落，蛛网遍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药味和霉味混杂的气息。她闭上眼，属于原主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咳得撕心裂肺的寒冬，还有那碗永远温热的、带着奇怪涩味的汤药。
“小姐，您怎么来这儿了？”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与慌乱。
温知意转身，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婆子，手里还拎着个食盒。是赵婆子，记忆中负责照看原主饮食起居的旧仆，如今被调到厨房做些杂活。
“赵妈妈，”温知意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多年不见，看来你过得不错。”
赵婆子下意识地将食盒往身后藏了藏，干笑道：“托府里的福，混口饭吃。小姐如今大好了，真是菩萨保佑……”
“菩萨？”温知意轻笑一声，缓步上前，“我倒觉得，是阎王嫌我命硬，不肯收呢。”
她目光落在赵婆子微微颤抖的手上，忽然问道：“我病中最怕苦，每回喝药，赵妈妈总会多给我备一颗蜜饯，还记得吗？”
赵婆子一怔，脸上挤出怀念的神色：“小姐竟还记得这些小事……”
“自然记得，”温知意语气温和，眼神却锐利如针，“因为那蜜饯的甜味，也压不住药里那股奇怪的涩味。”
空气骤然凝固。
赵婆子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闪烁：“小、小姐说什么呢，药都是按方子煎的，哪有什么涩味……”
“是吗？”温知意倏地出手，扣住赵婆子手腕，“那不如赵妈妈替我尝尝，如今这药里，是不是还有当年的味道？”
话音未落，她指间寒光一闪，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己精准刺入赵婆子腕间穴位！
“啊！”赵婆子惨叫一声，只觉一股诡异的酸麻顺着手臂急速蔓延，整条胳膊瞬间失去知觉，食盒“哐当”落地。
温知意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刺入赵婆子心口：“脉象虚浮紊乱，肝经有郁结之象……赵妈妈，你近日是否常感心悸盗汗，夜半惊醒，仿佛有针扎之痛游走西肢？”
赵婆子面色唰地惨白如纸，眼中尽是骇然：“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温知意冷笑，指尖银针又深入一分，“因为我不仅知道你中了毒，还知道你这毒，来自你当年每次替我试药后，偷偷服下的所谓‘解药’！”
“不可能！”赵婆子失声尖叫，浑身剧颤，“那只是普通的清热散……”
“清热散？”温知意手腕一翻，又一根银针扎入她颈侧穴道。赵婆子顿觉呼吸一窒，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血脉中攒刺，痛得她蜷缩在地，冷汗瞬间湿透衣背。
“柳氏给你的，是掺了‘缠丝萝’粉末的毒药！此毒性极缓，长期服用，会令人气血渐枯，状若体虚而亡。她是不是告诉你，这只是让我病弱一点的药，绝不致命？还怕你自己不慎沾染，特意给了你‘解药’？”
温知意蹲下身，冰冷的目光首视赵婆子惊恐万分的眼睛：“可笑那根本不是什么解药，而是另一种毒‘百日枯’！两毒相克，虽能暂缓‘缠丝萝’的症状，却会让‘百日枯’深入五脏！算算时间，你毒入膏肓，也就这几个月的光景了。”
“不…不会的…夫人她……”赵婆子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语无伦次，剧烈的疼痛和更大的恐惧让她涕泪横流。
“夫人？”温知意精准捕捉到这个称呼，眼中寒芒大盛，“哪个夫人？说！”
她指尖银光再闪，作势便要落下。
“我说！我说！”赵婆子杀猪般嚎叫起来，彻底，“是柳夫人！是柳氏指使的！她让老奴在您的饮食汤药里下那慢性毒药，说、说让您慢慢病弱下去，看起来像是自然病逝……那解药…不，那毒药也是她给的！她说只要老奴办好这事，就放良籍还给身契，再赏银让老奴一家远走高飞……”
剧烈的痛苦和濒死的恐惧让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全部供认：“老奴鬼迷心窍…求大小姐饶命！饶命啊！老奴还有一家老小……”
温知意缓缓站起身，拔出了银针。
冰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清冷决绝的轮廓。她俯视着脚下抖如筛糠的婆子，心中并无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悲凉与怒焰。
原主短暂的一生，所有的病痛、孤独、被弃若敝屣的凄楚，竟都源于这漫长而阴毒的算计。
“柳氏……”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眸中翻涌着滔天巨浪。
良久，她收回目光，看向在地的赵婆子，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想活命吗？”
赵婆子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拼命磕头：“想！想！求大小姐救命！老奴做牛做马……”
“闭嘴。”温知意打断她，“想活，就管好你的嘴。今日之事，若有半个字泄露……”她指尖银针寒光一闪，“我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求死不能。”
“是是是！老奴绝不敢泄露半个字！多谢大小姐不杀之恩！多谢……”赵婆子磕头如捣蒜。
温知意不再看她，转身走入沉沉的夜色之中。袖中的手指缓缓收拢，紧握成拳。
证据，她己经有了。
接下来，便是该如何让这位蛇蝎心肠的“柳夫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夜风更冷，吹起她墨色的发丝，也吹动了潜藏在王府深宅之下的暗流。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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