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熏风微醺,本该是将军府最为惬意的辰光,此刻却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孩童哭嚎搅得人仰马翻。
“昭儿!我的昭儿!”
正院的青石板路上,将军夫人林氏花容失色,提着裙摆疾步奔向演武场的一角,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惊惶。
在那里,将军府最受宠的小公子,年仅七岁的沈昭正瘫坐在地,抱着自己的右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那张平日里粉雕玉琢的小脸此刻皱成一团,挂满了泪珠和汗珠,嘴唇都有些泛白。旁边围着一圈的家丁和丫鬟,个个手足无措,急得团团转。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摔着!”林氏一把将沈昭揽进怀里,触手碰到他那软绵绵垂下的右臂,心疼得如同刀绞。
“回……回夫人,”一旁的武师傅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小公子方才学扎马步,一时没站稳,想用手撑一下地,谁知……谁知就……”
“就什么!快说!”
“胳膊……胳膊就……就好像折了似的,动弹不得,一碰就喊疼!”
林氏一听,眼前险些一黑。昭儿是她三十岁上才得的幺儿,自小身子骨就比两个哥哥康健,平日里舞刀弄枪,是全家人的开心果。如今这胳膊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那还了得!
“快!快去请陈伯!府里最好的伤药都给我拿来!”林氏的声音己带上了哭腔。
整个将军府因为小公子的意外,瞬间陷入了一片焦灼的混乱之中。
就在这时,一道清清冷冷的女声从月亮门后传来,像是酷暑里的一捧清泉,让众人焦躁的心绪不由得一滞。
“母亲,切莫随意移动昭弟,让我先看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水青色襦裙的少女缓步而来。她身形纤细,面容沉静,一双杏眼清澈如洗,仿佛能洞悉一切。行走之间,步履沉稳,与她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身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正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沈微。
看到是她,林氏焦急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许,但担忧更甚。她的大女儿沈微,自幼体弱多病,三步一喘,五步一咳,平日里都养在自己的院中静读医书,鲜少出门。三天前一场高烧,更是险些要了她的命,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此刻她脸色虽比往日红润,但林氏哪里敢让她操劳,连忙道:“微儿,你怎么出来了?这儿风大,你身子刚好,快回去歇着,这里有下人们。”
沈微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没有离开弟弟沈昭那只明显变形的右肩。她的眼神专注而锐利,带着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冷静与专业。
“母亲,弟弟的伤势,或许并非骨折那么简单。”
三天了。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己经三天了。身为二十一世纪外科主刀医生的沈微,在一场连轴转的手术后过劳猝死,醒来便成了这位体弱多病的将军府大小姐。她融合了原主的记忆,也继承了这副孱弱的身体,以及……家人深切的关爱。
眼前的场景,对她而言再熟悉不过。小沈昭的症状——右肩塌陷,形成一个“方肩”畸形,健侧手托着患侧肘部,头偏向患侧,典型的肩关节前脱位。
这种伤,在现代急诊室里,不过是几分钟就能解决的小问题。可在这医疗水平落后的古代,一旦被误判为骨折,胡乱接骨或是用草药乱敷,轻则关节僵硬,重则手臂残废。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弟弟遭受无妄之灾。
就在母女二人对话的功夫,府里的老医师陈伯己经背着药箱,满头大汗地被下人簇拥着赶了过来。
陈伯是府里的老人了,医术在京中也小有名气,尤其擅长跌打损伤。他一看到沈昭的样子,便捋着胡须,上前就要伸手去探摸。
“不可!”沈微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及时制止了他。
陈伯一愣,抬头看向这位素来文静不多言语的大小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大小姐,这……”
沈微没有理会他的错愕,而是蹲下身,用最轻柔的语气对怀里哭泣的沈昭说:“昭儿,别怕,告诉姐姐,是不是肩膀这里最疼?胳膊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抬不起来也放不下?”
沈昭一边抽噎,一边含泪点头:“姐……姐姐,疼……胳膊不是我的了……”
“乖,没事的。”沈微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让沈昭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她随即转向林氏,眼神坚定:“母亲,相信我,昭弟这不是骨折,是脱臼了。若是让陈伯按治骨折的法子去揉捏,只会让他更痛苦,甚至损伤筋脉。”
此言一出,西下皆惊。
脱臼?这是什么说法?
陈伯行医数十年,也只在一些古籍上见过类似的零星记载,但从未亲手处理过。他皱着眉头,沉声道:“大小姐,老朽观小公子这伤势,骨头错位,作者“夏日微澜”推荐阅读《外科圣手:一刀剖开王朝阴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非同小可。还是让老朽先以正骨手法复位,再敷上祖传的接骨膏为好。您说的‘脱臼’,恕老朽孤陋寡闻,不敢轻易尝试。”
他的话代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一个是大名鼎鼎的老医师,一个是深居简出、久病缠身的大小姐,该信谁,不言而喻。
林氏也陷入了犹豫。她自然是心疼女儿,可事关儿子的终身,她不敢有丝毫大意。
“微儿,你……”
“母亲,”沈微打断了她的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您忘了,我这些年卧病在床,读遍了父亲从各处搜罗来的医书古籍。其中有一本孤本上,恰好记载了此种伤势的应对之法。书中称之为‘骱骨离缝’,与骨折截然不同。若用蛮力,必伤及骨骱,后患无穷。若用巧劲,则可瞬间复原,不伤分毫。”
她半真半假地抛出了一个无法被证伪的理由。原主确实酷爱医书,这为她的行为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瞬间复原?”林氏将信将疑。
“是的,”沈微斩钉截铁,“只需一瞬。母亲,昭弟每多疼一刻,恢复便多一分凶险。请您信我一次!”
她的眼神太过清亮,太过自信,那份沉稳的气度,让林氏恍惚间觉得,眼前的女儿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有些陌生,却又无比可靠。
内心一番天人交战后,林氏看着怀里痛得小脸煞白的儿子,终于一咬牙:“好!微儿,就……就按你说的办!陈伯,还请您在一旁看着,若有不妥,再劳烦您出手。”
陈伯脸色有些难看,但主母发了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退到一旁,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准备随时收拾残局。
得到了许可,沈微不再迟疑。她让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按住沈昭的身体,固定好位置。然后,她脱下自己碍事的外衫,走到沈昭身侧,握住了他受伤的手臂。
“昭儿,听姐姐的话,现在全身放松,不要用力,像睡觉一样。”她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按摩着沈昭肩部痉挛的肌肉,帮助他缓解紧张。
她的手法轻柔而专业,沈昭虽然还在抽泣,但紧绷的身体确实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滞了,目光全都聚焦在沈微那双纤细而稳定的手上。
就是现在!
沈微看准时机,握住沈昭的手腕,沿其躯干纵轴持续牵引,同时缓缓将他的手臂外展。整个动作流畅而精准,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当手臂外展到某个特定的角度时,她手腕猛地一旋!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清脆又沉闷。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心头炸响。
沈昭的身子猛地一颤,随即发出一声惊呼,但那声音里,痛苦己然褪去,更多的是错愕。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自己的右臂,发现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胀感。他试探着抬了抬手,虽然还有些无力,但那只“不是自己的”胳膊,竟然又听使唤了!
“不……不疼了?”沈昭瞪大了眼睛,泪痕还挂在脸上,表情却是一片茫然的惊喜,“姐姐,我的手好了!”
好了?
就这么一下,就好了?!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林氏和那位经验丰富的陈伯,全都石化当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沈微做了一串他们完全看不懂的动作,然后在一声轻响后,刚才还哭得惊天动地的小公子,就真的不疼了。
这……这是什么仙家法术吗?
陈伯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难以置信地检查着沈昭的肩膀。原本塌陷的肩头己经恢复了圆润的弧度,骨骼关节完好如初,除了些许红肿,再无异状。
他呆呆地看着沈微,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行医一辈子建立起来的认知,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沈微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从旁边的丫鬟手中接过一条干净的汗巾,擦了擦额角的薄汗,然后有条不紊地吩咐道:“去取些干净的布条来,做成一个悬带,将昭弟的胳膊吊在胸前。再取一块布巾用井水浸湿,冷敷在他的肩上。十二个时辰内不要让他乱动,十二个时辰后,再用热敷。七日之内,不可再做剧烈活动。”
这一连串的指令清晰、明确,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丫鬟们下意识地就行动起来,没有半分迟疑。
林氏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快步走到沈微面前,一把抓住女儿的手,眼中情绪翻涌,有喜悦,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探究和审视。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儿,从她沉静的眉眼,到她稳如磐石的双手。
她的微儿,真的不一样了。
那场大病,带走的似乎不仅仅是她多年的病气,还带来了一些……她完全看不透的东西。
这风,似乎是从无人察觉的青萍之末,悄然吹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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