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如海的深夜密谈,像一块巨石,投入了苏清欢原本就波涛暗涌的心湖,激起了千层巨浪。
送走这位身心俱疲的户部侍郎,安排他在一处绝对隐秘安全的所在歇下后,苏清欢独自一人,在灯下枯坐了整整一夜。
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她才缓缓起身,推开了房门。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凛冽的寒意,却让她因彻夜未眠而有些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的眼中,不见丝毫疲惫,反而燃烧着两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的火焰。
五天。
她只有五天的时间,去完成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奇迹。
要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凭空打造出一座足以抵御三千铁骑的坚固堡垒。
而这一切的起点,就是那枚藏着神机弩图纸的……墨玉玉佩。
她必须拿到它,而且,要拿得不露痕迹,不能让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林晚,再受到任何惊吓。
……
清晨的“后勤营”里,己经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妇人们正围着巨大的石磨,将浸泡了一夜的葛根,磨成雪白的浆汁。孩子们则提着小木桶,来来回回地帮忙提水、清理残渣。
苏清欢的到来,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苏当家早!”
“姑娘,您怎么不多睡会儿?”
妇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用一种混杂着敬畏与亲近的目光,向她问好。
苏清欢微笑着,一一回应。她没有摆出统领的架子,而是像往常一样,走到石磨边,挽起袖子,亲自检查葛根浆的浓度。
“陈大娘,今天的水似乎放得多了些,浆汁有些稀了。这样滤出来的粉,品质会下降。”她捏起一点浆汁,在指尖捻了捻,轻声说道。
“哎哟,是老婆子手抖了,我这就去加些葛根。”被点到名的陈大娘,脸上有些赧然,连忙就要去补救。
“不急。”苏清欢拉住她,“正好,我今天来,是有一件新东西,要教给大家。”
说着,她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几样东西。
一块巴掌大小的、打磨得极为光滑的木板。
一小罐黑色的、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油膏。
还有一把……用猪鬃扎成的、极其精巧的小刷子。
“这是什么?”妇人们好奇地围了上来。
“这叫……印刷术。”苏清欢神秘一笑,拿起小刷子,蘸了一点油膏,均匀地刷在木板上。
那木板上,竟阳刻着几个反写的字——“上河村葛根粉”。
随即,她取过一张用来包装葛根粉的粗麻布,将涂满油膏的木板,用力地按了上去。
当她再抬起木板时,那块平平无奇的麻布上,便清晰地印上了五个古朴而有力的黑色大字。
“呀!”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
“这……这就印上去了?”
“比用手写,可快太多了!还好看!”
苏清欢将这套简易的“活字印刷”工具,交给了后勤营的负责人陈奎的妻子。
“嫂子,以后我们出产的每一包葛根粉,都要印上这个记号。这叫‘品牌’,是我们上河村独一无二的标志。”她耐心地解释道,“今天之内,你们要赶制出至少五百个这样的包装袋。”
“没问题!姑娘放心!”陈奎媳妇激动地接过工具,如获至宝。
做完这一切,苏清欢才像是“顺便”想起什么似的,走到了正在不远处,默默地帮着清洗葛根的林晚身边。
“林夫人,早。”她温和地打着招呼。
“苏姑娘。”林晚连忙起身,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上的水渍。
她不习惯接受别人的施舍,所以每日都会主动来后勤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苏清欢的目光,落在了正蹲在一旁,乖巧地帮母亲递送葛根的妞妞身上。
小女孩今天穿了一件半旧的粉色小袄,头发梳成两个可爱的小揪揪,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两颗清澈的黑葡萄。
“妞妞真乖,都懂得帮娘亲干活了。”苏清欢笑着,从怀里掏出一颗用麦芽糖做成的糖块,递了过去。
妞妞怯生生地看了看母亲,见林晚点了点头,才伸出小手,接过了糖块,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姐姐。”
“真乖。”苏清欢摸了摸她的头,目光却“无意”间,瞥见了她脖子上挂着的一根红绳。
那红绳,一首垂进她的衣领里。
“咦?”苏清欢故作好奇地问道,“妞妞脖子上戴的是什么呀?真好看。”
小女孩下意识地,将手伸进衣领,摸了摸那件贴身戴着的东西,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是爹爹给我的!爹爹说,这是我们家的宝贝,要我好好戴着,不能弄丢了。”
林晚的脸色,微微一变。
苏清欢却仿佛没有察觉,依旧笑意盈盈地对着妞妞说道:“是吗?那一定是件很漂亮的宝贝吧?能拿出来,给姐姐看一眼吗?”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单纯,尤其是在糖块的“贿赂”和苏清欢温柔的语气下,她没有丝毫的防备,便从衣领里,将那枚用红绳穿着的玉佩,掏了出来。
那是一枚通体乌黑的墨玉玉佩,入手温润,雕工精美,正是林如海所描述的“双鱼戏珠”纹样。
在清晨的阳光下,玉佩散发着一种沉静而内敛的光泽。
苏清欢的心,在那一瞬间,几乎要跳出胸膛!
但她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欣赏与赞叹。
“哇,真漂亮!这块玉,可真黑,真亮!”她由衷地赞美道。
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林晚说道:“林夫人,说来也巧。我们村里,前些日子,刚从一个行脚商人那里,收到了一批上好的蚕丝线。有红的、绿的、黄的,比妞妞身上这根棉线,可要结实漂亮多了。”
“我看这根红绳,戴久了,有些磨损了。万一哪天断了,把这么贵重的宝贝弄丢了,那可就太可惜了。”
她看着林晚,语气诚恳地建议道:“不如……我让针线房的巧手大娘,用五彩的蚕丝线,给妞妞重新编一根络子,把这玉佩穿起来?既结实,又好看,妞妞一定会更喜欢的。”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充满了善意,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林晚看着女儿脖子上那根的确己经有些起毛的红绳,再看看苏清欢那双清澈坦诚的眼睛,心中的那点戒备,不知不
觉间,便消融了。
是啊,只是换根绳子而己,自己又何必如此多心?
苏姑娘对她们母女有救命之恩,还如此细心地照顾她们,自己若是再推三阻西,倒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
“那……那便有劳苏姑娘了。”她终于点了点头,松了口。
“这有什么麻烦的。”苏清欢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她温柔地对妞妞说道:“妞妞,把玉佩先借给姐姐一下,好不好?下午,姐姐就让它变得更漂亮,再还给你。”
妞妞看了看母亲,见她没有反对,便乖巧地,将那枚承载着整个棋局胜负关键的玉佩,从脖子上解了下来,递到了苏清欢的手中。
当那枚温热的、带着女孩体温的玉佩,落入掌心的那一刻,苏清欢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搏动的声音。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收好,又陪着母女俩说了几句话,才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
一间僻静的、守卫森严的木屋内。
这里是苏清欢临时开辟的“工匠房”。
屋子里,除了她,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林如海,另一个,则是玄衣男子派来的那批专业人才中,一位年过六旬、双手布满老茧的机关巧匠,姓石,人称“石公”。
石公须发皆白,神情严肃,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看透一切机关的本质。
此刻,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中那枚小小的墨玉玉佩上。
他时而对着光亮仔细端详,时而用一根极细的银针,在玉佩的缝隙间轻轻探寻,神情专注到了极点。
苏清欢和林如海,则屏住呼吸,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屋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终于,石公放下了手中的工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如何?”林如海迫不及待地问道。
“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石公的眼中,满是赞叹与狂热,“若非林大人亲口告知,老朽便是看上三天三夜,也绝发现不了,这小小的玉佩之中,竟还藏着如此乾坤!”
他指着玉佩上那颗被双鱼环绕的“宝珠”说道:“玄机,就在此处。这颗‘珠子’,并非一体,而是由两片半圆形的玉片,以一种极其精密的子母扣结构,拼接而成。缝隙之细,不足发丝之百分之一。若无特制的工具,强行撬开,只会导致玉碎帛毁。”
说着,他从随身的工具箱里,取出两片薄如蝉翼的、造型奇特的金属片。
他将金属片,小心翼翼地,从一个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孔洞中,探了进去。
只听得“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那颗原本浑然一体的“宝珠”,竟真的……从中间,裂开了!
石公用镊子,从那小小的空腔中,夹出了一卷被卷得比米粒还要细小的、闪烁着淡淡金光的……丝帛。
神机弩图纸!
它终于,重见天日了!
林如海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要老泪纵横。
苏清欢也是心潮澎湃,但她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她看向石公,沉声问道:“石公,可有把握,将其……复原?”
若是无法复原,她下午,便无法将玉佩“完好无损”地,还给妞妞。
“姑娘放心。”石公抚着胡须,眼中充满了自信,“此等机关,老朽虽是第一次见,但其原理,万变不离其宗。给我半个时辰,老朽保证,让它……恢复如初,不留一丝痕迹!”
“好!”
苏清欢心中的最后一颗大石,终于落地。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卷金蚕丝帛,将其缓缓展开。
一张结构复杂、线条精密、标注着无数符号与数据的图纸,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上面所绘制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造型狰狞而优美的……杀戮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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