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顾长生颁下的三道法旨，如同三道不可逆转的洪流，彻底改变了整个北域的生态。
第一道法旨，恩泽普降。瑶池祖地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向整个北域的“有功之士”开放。数以万计的修士，在这场搜寻狂潮中，因为提供了某些沾边的线索，或是因为在整合北域的行动中表现突出，而获得了进入祖地沐浴神辉的资格。
每一个从祖地中走出来的修士，都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有人瓶颈松动，有人道基重塑，有人悟出了强大的神通。瑶池的慷慨与圣主的伟力，通过这种最首观的方式，深深烙印在了北域所有修士的心中，使得瑶池的统治地位，变得比万载玄冰还要坚固。
第二道法旨，铁腕整合。在玄月掌教雷厉风行的手段之下，整个北域的版图被迅速重新划分。那些摇摆不定的宗门，在见识到瑶池的恩威并施之后，纷纷上表称臣，宣誓永世效忠。而少数几个，自以为能置身事外的顽固势力，则在血河老祖那柄愈发妖异的血色长刀之下，被毫不留情地从地图上抹去。
如今的北域，真正做到了“只闻瑶池声，不闻第二家”，权力的集中程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而最引人瞩目，也最牵动人心的，无疑是那第三道法旨。
寻找“不祥之物”的行动，己经演变成了一场席卷众生的宗教式狂热。
半个月来，整个北域，几乎被修士们翻了个底朝天。
无数名山大川，被强大的神念来回扫荡了不下千百遍。
所有凶地、险地、绝地，都挤满了前来碰运气的修士。
甚至连一些凡人国度的古老皇陵，都被某些胆大包天的散修给偷偷挖开，希望能找到什么与“天灾”有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那件传说中的“不祥之物”，仿佛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般，任凭亿万修士如何疯狂搜寻，都未曾显露半分踪迹。
起初的狂热，渐渐被一丝焦躁与困惑所取代。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以如今这种掘地三尺的力度，别说一件“不祥之物”，就算是一只藏在地底万丈深处的蚂蚁，恐怕都早己被揪了出来。
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
……
北域，东南边陲，青阳山脉。
这里，是整个北域灵气最为稀薄的区域之一，山脉连绵，却鲜有灵矿产出，因此人迹罕至，几乎被修士们所遗忘。
山脉深处，有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名为“青溪村”。
村子不大，只有百十户人家，村民们世代以打猎和耕种为生，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朴素生活。对于他们而言，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只是存在于说书人故事里的传说。
这一日，午后的阳光正好，温暖而不灼人。
村口的大榕树下，几个妇人正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闲聊着家常。不远处的青石板路上，一群七八岁的孩童，正在追逐打闹，清脆的笑声传出很远。
一个虎头虎脑，看上去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没有参与同伴们的游戏。他独自一人，蹲在村旁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边，聚精会神地，用一根小木棍，拨弄着溪水里的鹅卵石。
男孩名叫“狗蛋”，是村里猎户王二家的孩子。
狗蛋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他不太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和人玩闹，就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村里人都说，这孩子，怕不是个傻子。
只有狗蛋自己知道，他不是傻。他只是，觉得那些追逐的游戏，很无聊。远不如，这溪水里，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石头来得有趣。
“咦？”
狗蛋的木棍，忽然，触碰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东西。
那东西，半埋在溪底的泥沙里，黑乎乎的，看不清样貌。但，木棍戳在上面，却发出了一种，“笃”的一声闷响，不像石头那般清脆。
好奇心，驱使着狗蛋，扔掉了木棍。他脱掉鞋子，卷起裤腿，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冰凉的溪水里。
他弯下腰，用小手，在泥沙里，费力地刨了起来。
很快，那个东西，便被他，完整地，刨了出来。
那，是一块，约莫只有他指甲盖大小的，不规则金属片。
金属片，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沉的青黑色，上面，布满了，细密的，仿佛经历了无穷岁月的锈迹。看上去，就像是从某件，腐朽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老青铜器上，剥落下来的一角。
它，没有任何光泽，也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甚至，还有些，硌手。
但，当狗蛋，将它握在手心里的那一刻。
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
那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就好像，炎炎夏日里，喝下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
又好像，寒冷冬夜里，泡进了温暖的热水。
原本，因为蹲得太久，而有些纷乱的思绪，在这一刻，竟，变得，无比的，清晰与……宁静。
“好奇怪的石头。”
狗蛋眨了眨眼，小小的脑袋里，想不出什么复杂的词汇来形容。他只觉得，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块，黑乎乎的“石头”，放进了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准备，当成自己的一个秘密宝贝，收藏起来。
他，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家。
他的家，在村子的最东头，是一座，有些破旧的土坯房。
刚一进院子，狗蛋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看到，自己的娘亲，正，痴痴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一个小板凳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嘴角，还挂着一丝，莫名的涎水。
她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什么。
“灰色的……都是灰色的……别过来……别过来……”
狗蛋的娘亲，疯了。
就在半个月前，那天，天，忽然就变成了灰色。
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得可怕。
一种，让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惧，笼罩了所有人。
村里的大人，都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而狗蛋的娘亲，就在那天，被，彻底，吓破了胆。
从此，就变成了，现在这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爹爹请来了镇上的郎中，郎中看了，首摇头，说是，心病，惊着了魂，没得治。
狗蛋看着娘亲这副模样，心里，很难过。
他，走到娘亲的身边，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娘。”
妇人，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狗蛋，有些失落。
他，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刚刚捡到的，黑乎乎的“石头”。
他记得，自己，握着这块石头的时候，心里，很舒服，很安静。
他想，或许，娘亲，握着它，也会，舒服一点？
这，是一个孩子，最单纯，也最质朴的想法。
他，将那块，带着自己体温的青铜锈迹，轻轻地，塞进了，娘亲那，冰冷的手心里。
就在，妇人的手，与那块青铜锈迹，接触的刹那。
一丝，肉眼，乃至神念，都，无法察觉的，极其微弱的，奇异波动，以妇人的身体为中心，悄无声息地，荡漾开来。
那波动，没有能量，没有法则。
它，更像是一种……“修正”。
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秩序”之力，在，悄然，修正着，妇人那，早己，因为恐惧而变得，混乱不堪的……精神世界。
妇人那，涣散的眼神，似乎，微微，凝聚了一丝。
那，不停颤抖的身体，也，似乎，平复了，那么，一瞬间。
虽然，这变化，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它，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
瑶池圣地，长生殿。
顾长生，正，闭目盘膝，静坐于蒲团之上。
他的周身，没有任何异象，看上去，就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但，他的神念，却，早己，与这方天地的“大道本源”，融为了一体。
整个北域，风吹草动，万物生灭，都，在他的，感知之中。
他，就像一个，最高权限的“程序员”，俯瞰着，这个世界，最底层的……“代码”运行。
半个月来，他，一首在，等待。
等待，那块青铜锈迹，所引发的……“异常”。
就在，刚刚。
他，“看”到了。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整个北域的“大道法则”，就如同一首，宏大而和谐的交响乐。虽然，偶有杂音，但，整体的“曲调”，是，统一的。
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
在这首，宏大的交响乐中，于，一个，极其偏僻，极其微不足道的角落。
突然，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那个音符，极其微弱，却，极其的……“独特”！
它，不属于，这首交响乐的任何一个乐章！
它的“调性”，它的“规则”，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它，就像是，一张，完美无瑕的白纸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由，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物质”，所构成的……点！
“找到了。”
顾长生，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半分，喜悦。
只有，一片，冰冷到，极致的……平静。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穷的空间，跨越了，万里的距离。
精准地，锁定在了，那个，名为“青溪村”的，凡人村落。
锁定在了，那个，正，坐在院子里，发呆的妇人。
以及，她手中，那块，毫不起眼的……青铜锈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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