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9月的上海，秋老虎还没褪尽余威，正午的阳光晒得柏油路泛出油光。汇丰银行门口的铜狮被晒得发烫，李景珏夹着公文包从旋转门走出来时，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阳光——他刚处理完日军军需账户的月度结算，账户里一笔突然增加的“铁路维护费”让他心里犯疑，正打算去老周的修鞋铺聊聊，看看能不能从地下党渠道找到线索。
街对面的弄堂口，两个穿着短打的男人靠在墙根，手里把玩着帽檐，眼神却死死盯着银行门口。左边的男人叫阿坤，右边的叫阿力，是军统上海站的外围特工，三天前刚接到沈若彤的指令：“汇丰银行李景珏与日伪勾结，负责日军军需账目，今日午时在银行门口将其处决，以儆效尤。”
阿坤摸了摸腰间的手枪，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粗布衣服传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缓。他抬头看了眼银行门口的挂钟，时针刚指向十二点，李景珏的黑色轿车就停在路边，司机正打开车门等着。
“就是他？”阿力压低声音，下巴朝李景珏的方向抬了抬。
“错不了，沈姐给的照片就是他。”阿坤点头，手指扣在扳机上，“等他上车的时候动手，到时候混进街上的人群里，好跑。”
李景珏走到车旁，正准备弯腰上车，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弄堂口的两个男人有异样——阿力的手悄悄摸向腰间，身体微微前倾，是要掏枪的姿势。多年的地下工作经验让他瞬间警觉，几乎是本能地往旁边一扑，同时大喊：“小心！”
“砰！”枪声在正午的街道上炸开，子弹擦着李景珏的胳膊飞过，打在轿车的车门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孔。司机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趴在方向盘下。
街上的行人顿时乱作一团，卖香烟的小贩推着车往弄堂里跑，穿旗袍的女人尖叫着躲进路边的店铺，原本热闹的街道瞬间变得混乱。阿坤和阿力没想到第一枪会打偏，趁乱又开了两枪，却都被混乱的人群挡住。
李景珏趴在车底，听着头顶的脚步声和尖叫声，大脑飞速运转——是谁要杀他？日军？汪伪？还是其他势力？他最近除了处理日军账户，没和其他势力有过冲突，唯一的可能，是有人误会了他的身份，把他当成了日伪的帮凶。
“阿力，快走！”阿坤见街上的巡捕己经往这边跑，拉着阿力就往弄堂深处跑，两人很快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弄堂里。
巡捕赶到时，只看到弹痕累累的轿车和围在周围的人群。李景珏从车底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胳膊上被子弹擦过的地方己经渗出血迹，染红了浅色的衬衫袖口。
“李 sir，您没事吧？”巡捕队长认识李景珏，知道他是汇丰银行的高级职员，还和日军顾问有往来，连忙上前询问，“要不要去巡捕房做个笔录？”
“不用了，”李景珏摇摇头，目光扫过弹孔，心里己经有了猜测——刚才那两个特工的身手不算专业，开枪的角度也很随意，不像是日军特高课或汪伪“76号”的人，反而更像军统的外围特工，行事鲁莽，不计后果。
他掏出钱夹，拿出几张法币递给巡捕队长：“一点小意外，可能是认错人了。麻烦你们帮我处理一下现场，我还要去办事。”
巡捕队长接过钱，脸上立刻堆起笑：“李 sir 放心，我们一定查清楚。您快先去处理伤口吧。”
李景珏没再说话，让司机把车开到附近的私人诊所——他不能去公立医院，万一被日军或汪伪的人看到，又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诊所的医生是地下党的外围成员，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口，不用问就知道是出了意外，熟练地帮他消毒、包扎，还递给他一件干净的衬衫。
“是不是遇到麻烦了？”医生一边收拾器械，一边压低声音问。
“可能是军统的人，把我当成日伪的帮凶了。”李景珏换上衬衫，眉头紧锁，“你帮我给老周带个信，说我下午过不去了，让他留意最近军统的动向，别再出什么意外。”
“好，我这就去。”医生点头，把李景珏送到后门，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街道尽头。
而此时的“76号”特工总部，高桥健一正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份电报——是巡捕房刚发来的，说汇丰银行李景珏在门口遇袭，袭击者疑似军统特工。
“哦？军统的人居然会对李景珏动手？”高桥健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看来，这个李景珏的身份不简单啊。”
旁边的松井一郎立刻说：“长官，要不要我派人去调查一下？说不定李景珏真的和反日势力有联系，军统是在清理内奸。”
“不用急，”高桥健一摆摆手，眼神深邃，“如果李景珏真的是地下党，军统的这次袭击，只会让他更加警惕；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银行职员，那这次袭击，也能让我们看看他的反应。松井，你派两个人去盯着李景珏，看看他接下来会和谁接触，去过哪些地方。”
“是！”松井一郎立正敬礼，转身走出办公室。
高桥健一拿起桌上的照片，照片上是李景珏在日本留学时的样子，那时的他还很年轻，眼神里满是对知识的渴望。高桥健一想起自己当年教他密码学时的场景，心里不禁有些复杂——他一首很欣赏李景珏的才华，要是李景珏能为日军效力，一定会是个得力的助手。可如果李景珏真的背叛了他，那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把照片放回抽屉，拿起钢笔，在纸上写下“李景珏”三个字，然后在旁边画了个问号——这个男人，到底是敌是友，他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李景珏并不知道自己己经被高桥健一盯上了。他回到公寓后，立刻锁上门，从书架后面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微型电台，戴上耳机，开始发报——他要把自己遇袭的事告诉地下党总部，让他们帮忙确认是不是军统干的，同时也要提醒其他同志，最近军统的行动可能有些混乱，要多加小心。
电报发完后，他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他心里更担心的是——军统既然能对他动手，说不定也会对其他隐藏在日伪机构里的地下党动手。他必须尽快找到老周，弄清楚军统最近的动向，避免更多的同志受到伤害。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把房间里的影子拉得很长。李景珏看着窗外的街道，心里清楚，经过这次遇袭，他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了。日军会更加怀疑他，军统可能还会再来，而他，只能在这重重危机中，继续潜伏下去，为抗日事业收集更多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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