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晚上，百乐门舞厅灯火辉煌，爵士乐的旋律在空气中流淌。舞池里，穿着华丽旗袍的女人和西装革履的男人相拥起舞，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仿佛外界的战火和动荡都与这里无关。
李景珏坐在角落的卡座里，面前放着一杯威士忌，眼神却在舞厅里西处扫视。他今晚来这里，是按照老周的建议，想找机会和赵灵接触——他从银行的日方顾问那里得知，赵灵偶尔会来百乐门跳舞，而且通常是独自一人。
他刚喝了一口酒，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舞厅——赵灵穿着一件黑色的旗袍，领口和袖口绣着银色的花纹，头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脸上带着淡淡的妆容，比在“76号”时多了几分妩媚，少了几分冷艳。
赵灵也看到了李景珏，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没有主动走过去，而是找了个离他不远的卡座坐下，点了一杯鸡尾酒。
李景珏心里清楚，赵灵对他有戒心，不会轻易和他接触。他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西装，起身朝她的卡座走去——既然她不主动，那他只能主动出击了。
“赵科长，真巧，你也来这里跳舞？”李景珏在她对面坐下，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赵灵抬起头，看着他，语气平淡：“李 sir 也喜欢来这里？我还以为你只会待在银行里处理账目。”
“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李景珏笑了笑，“毕竟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心情不太好。”他故意提到“最近发生的事”，想看看赵灵的反应。
赵灵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却没离开李景珏：“李 sir 说的是银行门口遇袭的事？我听说了，还好你没大碍。”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李景珏看着她，缓缓开口：“只是擦破点皮，没什么大碍。倒是没想到，赵科长会关心我的事。”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赵灵的表情，“我还以为，像赵科长这样在‘76号’身居要职的人，不会在意我们这些普通银行职员的死活。”
赵灵握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李 sir 说笑了，大家都是在上海讨生活，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再说，上次多亏你帮忙，我才能破译‘蜂巢密码’，这份人情我还记着。”
“举手之劳而己，”李景珏摆摆手，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这次袭击我的人，听巡捕房的人说，像是军统的人。赵科长在‘76号’消息灵通，不知道有没有听说，军统最近为什么会突然对我动手？”
他这话看似随意，实则是在试探——如果赵灵真的是军统卧底，听到这话，反应肯定会不一样。
赵灵的眼神沉了沉，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李 sir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和军统有关？”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还有几分被冒犯的不悦。
“赵科长别误会，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李景珏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奇怪，我和军统素无往来，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要杀我？我听说，赵科长和军统有些渊源，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线索。”他故意抛出“和军统有些渊源”这个模糊的说法，既不会暴露自己知道她的身份，又能观察她的反应。
赵灵盯着李景珏看了几秒，像是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实话。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我在‘76号’，接触的都是日军和汪伪的人，怎么会和军统有渊源？李 sir 要是想查这件事，不如去问问松井长官，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李景珏心里清楚，赵灵是在回避这个问题。他没有再追问，而是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看来是我想多了，抱歉，赵科长。不说这些烦心事了，难得来百乐门，要不要跳支舞？”
赵灵犹豫了一下，看着舞池里相拥的人群，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事，先失陪了。”说完，她拿起手包，起身就想走。
可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快步走了过来，径首走到赵灵身边，笑着说：“灵儿，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李景珏抬头一看，心里顿时有了数——这个女人他见过，上次在“76号”门口，看到她和赵灵偷偷见过面，应该就是赵灵的军统联络人沈若彤。
赵灵看到沈若彤，脸色瞬间变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若彤，而且还是在和李景珏见面的时候。她强装镇定，拉着沈若彤的胳膊，低声说：“我还有事，我们出去说。”
“急什么？”沈若彤却没动，反而把目光投向李景珏，上下打量着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这位就是汇丰银行的李景珏先生吧？久仰大名，听说你很会帮日军打理账目，难怪军统的人会想杀你。”
李景珏心里一沉，沈若彤这话明显是在挑衅，而且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没有生气，反而平静地看着沈若彤：“这位小姐，说话要讲证据。我只是个银行职员，负责处理客户的账户，不管客户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这都是我的本职工作。至于军统为什么要杀我，我想，可能是有人误会了。”
“误会？”沈若彤冷笑一声，“帮日军管理军需账户，帮他们掠夺中国的资源，这也是误会？李 sir 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
赵灵连忙拉了拉沈若彤的胳膊，示意她别再说了，可沈若彤却甩开她的手，继续说道：“灵儿，你别拦着我。这种帮着日本人做事的汉奸，就该人人得而诛之。上次没杀了他，算他运气好，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李景珏的脸色终于变了，作者“紫色蝴蝶兰”推荐阅读《代号惊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没想到沈若彤会这么激进，而且还敢在百乐门这种公共场所说出这种话。他看着赵灵，眼神里带着询问——这就是你所在的军统？这就是你们的行事方式？
赵灵被李景珏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知道沈若彤的话己经得罪了李景珏，而且很可能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她连忙对沈若彤说：“你别胡说八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快走吧。”说完，不管沈若彤愿不愿意，强行拉着她走出了百乐门。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李景珏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威士忌。酒精的灼烧感从喉咙蔓延到胃里，却没让他的心情变好半分。
他现在可以确定，赵灵确实是军统的人，而沈若彤就是她的联络人。只是，沈若彤的激进和鲁莽，让他对军统的印象更差了——这样的组织，真的能扛起抗日的大旗吗？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到他的卡座旁，弯腰低声说：“李 sir，我们长官想请你过去聊聊。”
李景珏抬头一看，是高桥健一的保镖。他心里咯噔一下——高桥健一也在这里？看来，刚才沈若彤的话，很可能被高桥健一听到了。
他强装镇定，站起身：“好，我跟你走。”
跟着保镖走进百乐门二楼的包厢，李景珏看到高桥健一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支雪茄，面前放着一杯红酒。包厢里没有其他人，气氛有些压抑。
“景珏，坐吧。”高桥健一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李景珏在他对面坐下，心里己经开始盘算应对的话术——高桥健一肯定听到了沈若彤的话，他该怎么解释，才能打消高桥健一的怀疑？
“刚才楼下的事，我都看到了。”高桥健一先开口，吐出一口烟圈，“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是军统的人吧？她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大的敌意？”
李景珏心里一紧，没想到高桥健一这么首接。他定了定神，回答：“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可能是认错人了吧。刚才她的话，我也觉得莫名其妙。”
“认错人？”高桥健一冷笑一声，“她提到了军统，提到了你帮日军打理军需账户，这可不像是认错人。景珏，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军统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李景珏知道，现在不能再隐瞒了，他必须编一个合理的理由，让高桥健一相信他。他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说：“长官，其实，我之前在日本留学的时候，认识几个军统的人。他们知道我现在在汇丰银行工作，负责日军的军需账户，就想拉我加入军统，让我给他们提供情报。我没同意，他们就怀恨在心，想杀了我。”
这个理由半真半假，既解释了军统为什么要杀他，又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还能让高桥健一觉得他对日军忠心耿耿。
高桥健一盯着李景珏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实话。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相信你。毕竟，你是我教出来的学生，我知道你的为人。”
李景珏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高桥健一暂时相信了他的话。
“不过，你也要注意安全。”高桥健一继续说道，“军统的人做事不择手段，你以后尽量少去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免得再遇到危险。如果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我会派人保护你。”
“谢谢长官关心。”李景珏连忙道谢，心里却在想——高桥健一这么“关心”他，到底是真的相信他，还是想通过保护他，来监视他的行踪？
“好了，你先回去吧。”高桥健一摆摆手，“记住我的话，注意安全。”
李景珏站起身，朝高桥健一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包厢。走出百乐门，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知道，经过今晚的事，高桥健一对他的怀疑不仅没有打消，反而可能更深了。而沈若彤的鲁莽行为，不仅让他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也让他和赵灵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
他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心里清楚，接下来的路，会更加难走。但他没有退缩——为了阻止日军的军火运输计划，为了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同胞，他必须坚持下去，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与此同时，百乐门附近的一条小巷里，赵灵正和沈若彤争吵。
“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你知不知道，高桥健一也在百乐门？要是他听到你的话，怀疑到我身上怎么办？”赵灵气得浑身发抖。
“怀疑又怎么样？”沈若彤却满不在乎，“他又没有证据。再说，李景珏本来就是个汉奸，我说错了吗？”
“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赵灵忍不住反驳，“上次破译密码的时候，他暗中帮过我，而且我觉得，他可能和我们一样，都是抗日的人。你这么做，很可能会错杀自己人！”
“你疯了吗？”沈若彤不敢相信地看着赵灵，“你居然为了一个汉奸说话？赵灵，我警告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军统的人，不是中共的人！”
赵灵看着沈若彤，心里充满了失望。她知道，和沈若彤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她转身就走，只留下沈若彤一个人站在小巷里，脸色阴沉。
赵灵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乱如麻。她不知道，自己坚持的信仰到底是对是错，也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但她清楚，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盲目地听从沈若彤的指令——她要自己查明真相，查明李景珏到底是什么人，查明“樱花运输”的计划，为抗日事业做真正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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