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这两个字，像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房间里每一个清醒的人心上。
如果说刚才姜离徒手炼丹、逆转生死是神迹，是震撼，那么此刻她提出的离婚，就是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墨家所有人的脸上。
她在用行动宣告：我救你们，与你们无关。我来，我见，我完成。现在，我要走了。
墨锦言的大脑，在经历了长达半分钟的空白之后，终于重新开始运转。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混杂着荒谬、羞辱和一股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猛地冲上了他的头顶。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离婚。”姜离重复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们的婚约，以一年为期。今天，是最后一天。我的任务完成了，我们之间，也该结束了。”
任务？
墨锦言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他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那张清秀的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他失败了。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只有一片淡漠，仿佛他墨锦言，他墨家的权势、财富、地位，在她眼中，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不同意。”墨锦言几乎是本能地拒绝。
这不是因为爱，甚至不是因为留恋。而是一种源自骨子里的、属于上位者的掌控欲。他墨锦言的人生，从不允许出现任何超出他掌控的意外。尤其是，被一个他鄙夷了一年的女人，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宣告出局。
“这桩婚姻，由不得你说了算。”他冷冷地说道，试图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气场。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带着雷霆般的怒火。
“混账东西！由不得她，难道就由得你吗？！”
病床上，墨怀德己经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一双虎目圆瞪，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孙子，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与愤怒。那股久违的、属于商界枭雄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爷爷！”墨锦言心头一震。
“你给我闭嘴！”墨怀德厉声喝道，他伸手指着墨锦言，气得浑身发抖，“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年，都干了些什么蠢事！你把一个活神仙、一个救世主、一个我们墨家八辈子都求不来的天大机缘，当成垃圾一样，踩在脚下！我墨怀德英雄一世，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有眼无珠的蠢货！”
老人家的怒骂，字字诛心。
墨锦言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薄唇紧抿，却无法反驳。
墨怀德深吸一口气，转向姜离。他脸上的怒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感激、敬畏与愧疚。他挣扎着想要下床，却被姜离一个眼神制止了。
“墨老先生，你的身体刚刚恢复，不宜妄动。”
“是，是，听您的。”墨怀德连忙点头，态度恭敬得像个小学生。他看着姜离，叹息道，“姜离……不，恩人！是墨家对不起你！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对不起你！当初我与你师父定下一年之约，是请你来护我周全，保我墨家安稳。说好了一年之内，墨家上下必将你奉为上宾，可他们……”
说到这里，他痛心疾首地看了一眼墨锦言和刚刚被助理掐人中掐醒、正一脸惊恐茫然的林雪华。
“他们却把你当成了什么？当成了我们墨家花钱买来的摆设，一个可以随意欺辱的乡下丫头！我恨！我恨我这身子不争气，没能早点醒过来，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一番话，信息量巨大！
墨锦言如遭雷击，彻底愣在了原地。
一年之约？
请她来护爷爷周全？
原来，这场他以为是爷爷强加给他的、用来羞辱他的婚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交易！不，那不是交易，那是墨家对她的“请求”！
他一首以为，是自己，是墨家，屈尊降贵地“收留”了她。
可事实却是，是她，这位连药王秦百草都要称之为“主人”的神秘存在，纡尊降贵地在墨家待了一年，忍受着他们所有人的白眼和冷遇，只为了履行一个承诺！
何其荒谬！何其可笑！
他墨锦言引以为傲的理智、判断、掌控力，在这一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林雪华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看着判若两人、精神矍铄的墨老爷子，又看看那个气质超然、仿佛随时会羽化飞升的姜离，肠子都悔青了。
什么乡下丫头？这分明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真神！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姜离脚边，一把抱住她的小腿，涕泪横流地哭喊道：“姜离！不！好儿媳！是妈错了！是妈有眼不识泰山！你千万不能走啊！你走了，我们墨家可怎么办啊！以前都是妈的错，你打我，你骂我，怎么惩罚我都行，求求你，别跟锦言离婚，留下来吧！”
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妇人，此刻毫无形象可言。
姜离只是低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吵闹的蝼蚁。
“放手。”
简单的两个字，不带任何感情，却让林雪华如坠冰窟，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姜离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目光重新回到墨锦言身上。
“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送过来。你只需要签字。”她是在陈述，而非商量。
墨锦言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
骄傲、自尊、理智、情感……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脑中激烈交战。他知道，他没有任何资格挽留。墨家这一年来对她的所作所为，足以让她将整个墨家夷为平地。她没有这么做，只是平静地提出离开，己经是天大的仁慈。
可是……
他看着她那张清冷的面孔，心脏没来由地一阵抽痛。一种名为“悔恨”的情绪，如同最凶猛的毒药，瞬间侵蚀了他全身。
他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签。”墨锦言艰难地吐出三个字。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无力的挣扎。
姜离似乎预料到了他的回答。
她没有动怒，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然后，再次拿出了那部老旧的手机。
看到这部手机，墨锦言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这一次，她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依旧是秒接。
一个年轻、慵懒，却带着一丝金属质感、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男人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因为没有开免提，只有离得最近的墨锦言和秦百草能隐约听见。
“姐，睡得正香呢，又有什么不开眼的惹你了？”
“阎罗。”姜离只叫了一个名字。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在。姐，请吩咐。”
“云城，墨氏集团。”姜离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家街边的小卖部，“给你十分钟，启动最高级别狙击。我要它的股价，在开盘后三秒内，归零。”
“收到。”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电话挂断。
墨锦言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阎罗！
这个名字，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很陌生。但对于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他而言，这个代号代表着禁忌，代表着恐惧！
那是华尔街的噩梦，是全球金融市场的地下君王！传闻他执掌着一个名为“阎罗殿”的神秘组织，麾下汇集了全世界最顶级的黑客、操盘手和金融巨鳄。他们无声无息，却能于万里之外，弹指间让一个千亿帝国分崩离析！
墨氏集团，市值近万亿，是墨锦言最引以为傲的王国。
可在她口中，却像是可以随手碾死的蚂蚁。
“你……”墨锦言的嘴唇开始发白，他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一旁的秦百草，适时地、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他，轻声补了一刀：“墨总，忘了告诉您。‘阎罗殿’，只是主人麾下，负责打理俗世钱财的三个管家之一。”
轰隆！
墨锦言感觉自己的天灵盖，仿佛被一道九天神雷劈中！
阎罗殿……只是……三个管家之一？！
那她本人，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滴答，滴答……”
墙上的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此刻听来如同催命的丧钟。
墨锦言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是他的首席财务官打来的。
他没有接。
紧接着，是集团副总裁，是董事会秘书……一个个他最核心的下属，都在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试图联系上他。
他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场金融海啸，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他的商业帝国席卷而来！
而引发这一切的开关，就握在眼前这个女人手里。
“还有九分钟。”姜离的声音，像死神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
墨锦言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财富、地位、商业帝国，在这个女人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所谓的“不签”，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自不量力。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一向锐利冷峻的眸子里，第一次充满了血丝，充满了挫败与茫然。他就那么死死地看着姜离，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我……签。”
他终于，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姜离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她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刚才的号码。
“取消。”
“是。”
电话挂断。
前后不过几秒钟。
墨锦言的手机，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场足以颠覆云城经济格局的滔天巨浪，就因为她两个字，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从未发生过。
但墨锦言知道，那不是幻觉。他的后背，己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协议，我会让人尽快送来。”姜离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她来此的目的己经达到，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待。
“等等！”
墨锦言下意识地开口叫住了她。
姜离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墨锦言看着她纤细而决绝的背影，一个困扰了他许久、此刻却变得无比迫切的问题，冲口而出。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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