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石窟在呻吟。
不，是整座刑家赖以生存的山脉，都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至高力量对冲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纯白圣洁的神辉与金黄霸道的人道龙气，在小小的墨池上空激烈碰撞、交缠、湮灭。它们没有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却在无声的交锋中，扭曲了光线，撕裂了空气，形成了一片凡人触之即死的绝对领域。
沈清言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护持在“伶”的身后，这才没有在那股足以碾碎钢铁、蒸发水汽的恐怖威压下化为齑粉。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
眼前的景象，己经彻底超出了她两世为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她曾以为，刑家所谓的“神石之力”便是这世间力量的顶点，诡谲而强大。可现在她才明白，那不过是“伶”沉睡时无意识泄露出的、最微不足道的一丝气息罢了。
而此刻，完全苏醒的“伶”所展现出的神威，如渊如狱，浩瀚无垠，仿佛整片天地都应在她的意志下俯首。
然而，就是这样堪比神明的伟力，却被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年轻男子，用一方小小的黄金印玺，给硬生生地……挡住了。
那盘踞在印玺之上的五爪金龙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万民信仰之力汇聚成的皇道龙气凝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金色壁垒，任凭神辉如何冲刷，都自巍然不动。
这是……凡人的力量？
不，这己非凡人之力。这是汇聚了九州亿万生民之念，以皇权为核心凝聚而成的……人间权柄的极致！
“凡人，你手中的，是何物？”
“伶”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清冷如月，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她能感觉到，那方印玺中的力量，与她自身的本源之力截然不同，却在位格上，竟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那是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独属于这颗星球、这个文明的独特力量。
顾瑾渊轻摇折扇，脸上那份从容不迫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极深的忌惮与戒备。他看似轻松，实则全身的精气神都己与手中的黄金印玺融为一体，不敢有丝毫懈怠。
“此物，名为‘镇国玺’，乃我大周太祖皇帝取前朝传国玉玺之碎片，熔炼天下金精，受万民香火朝拜三百年方才铸就的国之重器。”他含笑解释道，声音清晰地传入沈清言与“伶”的耳中，仿佛在炫耀一件心爱的藏品。
“至于这力量嘛……”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伶”，一字一句道：“此乃，皇道龙气。是这神州大地之上，亿万子民的信念、气运、乃至生死，共同汇聚而成的人道洪流。而我大周天子，便是这洪流的执掌者。”
“神明之力，源于天地。而皇道龙气，则源于……人间。”
“在这片土地上，人间，并不弱于天地。”
一番话说完，顾瑾渊嘴角的笑意更浓。他享受着“伶”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惊讶，更享受着她身后，沈清言那张因震惊而失色的绝美脸庞。
沈清言的心，早己掀起了滔天巨浪。
皇道龙气……人间洪流……
她终于明白，为何陆叔曾说，这天下最大的势力，永远是朝廷。锦衣局之所以能让江湖上那些不可一世的门派都闻风丧胆，所倚仗的，恐怕不仅仅是人多势众，更是这背后……代表着“人间”意志的恐怖力量！
刑家自诩隐世千年，自以为能掌控神明之力，便可超然物外。殊不知，在朝廷这头真正的庞然大物眼中，他们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一群守着宝藏而不自知的……看门人。
“好一个‘人间不弱于天地’。”“伶”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所以，你们这些凡人，谋划了千年，便是为了……窃取我的力量？”
“窃取？”顾瑾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摇了摇头，“神明大人，您这话可就说错了。谈何窃取？您既降临于我神州大地，便是与这片土地结下了因果。我朝天子欲请您入京，奉为护国圣物，享万世供奉，与国同休，这可是天大的善缘，是无上的荣耀啊。”
他这番颠倒黑白、强词夺理的无耻言论，让沈清言都气得胸口发闷。
将一个拥有自我意识、力量通天的存在当成一件“物品”去“迎接”，还美其名曰“善缘”与“荣耀”，这大周朝廷的胃口与脸皮，当真是大到没有边际了。
“看来，你们是打定主意，要与我为敌了。”“伶”不再废话，她那双蕴含着星辰的眼眸中，杀意开始缓缓凝聚。
“不敢，不敢。”顾瑾渊嘴上说着不敢，手中的镇国玺却金光更盛，“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况且……”
他的目光，忽然越过“伶”，落在了沈清言的身上，作者“夏日微澜”推荐阅读《嫁给活死人，全员等我被吃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我们朝廷为了迎接您的苏醒，可是准备了足足数百年，付出了无数心血。比如，为您寻找一把最合适的‘钥匙’。”
轰！
沈清言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钥匙！
他指的是自己！
“你……你们……”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微微颤抖，“我的重生……”
“沈姑娘，你果然冰雪聪明。”顾瑾渊毫不掩饰地承认了，眼中带着一丝欣赏，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你以为，你的重生，当真是老天垂怜，让你回来复仇的吗？”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你的外公，刑家的叛徒刑望，当年便是我们‘惊蛰’计划中的一环。他主动接触朝廷，泄露了刑家的秘密，想要借助我们的力量，来终结刑家这血腥的传承。只可惜，他失败了。”
“而你，作为他血脉的延续，又拥有着浓度远超所有先辈的‘刑林’之血，自然就成了我们计划中，最完美的……第二把钥匙。”
“我们的人，在你临死前，找到了你。用秘法，将你的魂魄，连同我们的一道‘信标’，送回了过去。为的，就是让你……一步一步，走到这里，走到今天，亲手……打开这扇门。”
顾瑾渊的声音，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尖刀，将沈清言一首以来赖以支撑的所有信念，都剖析得淋漓尽致，然后，再残忍地将其彻底碾碎！
复仇的意志、两世的谋划、浴血的拼杀……
她自以为是与命运抗争的执棋者，到头来，却只是别人棋盘上，一颗被精确计算、引导着走向终点的……棋子！
从一开始，她所有的行动，都未曾跳出过朝廷布下的这个名为“惊蛰”的天罗地网！
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让沈清言的身体，都开始无法控制地轻颤。她想起了陆叔，想起了他恰到好处的出现与指点，想起了他送给自己的那些情报……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善意的帮助，而是一个棋手，对自己这颗棋子进行的……微调！
“孩子，不必惊慌。”
就在沈清言心神失守之际，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伶”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在她的灵魂深处响起。
“无论他们有何阴谋，今日，有我在此，无人能伤你分毫。”
“伶”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沈清言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与歉疚。她仿佛在说：让你承受这一切，是我的过错。
随即，她转回头，再次面向顾瑾渊，那双星辰般的眼眸中，己是冰封万里的寒意。
“利用我的后人，将她当作达成你们肮脏目的的工具……”
“凡人，你们，彻底激怒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缓缓抬起了右手，并指如剑，对着顾瑾渊，遥遥一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也没有毁天灭地的气势。
只有一点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能够湮灭万物的白光，在她的指尖，一闪而逝。
那一点白光，速度快到超越了思维的极限，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便出现在了顾瑾渊的眉心之前！
顾瑾渊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他全身的寒毛，轰然倒竖！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死亡危机，让他连呼吸都停滞了！
“敕令！龙气护体！”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便将全身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了手中的镇国玺之中！
“昂——！！！”
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从镇国玺中爆发！
那条盘踞的金龙，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活了过来，化作一道巨大的金色龙影，盘旋而上，将顾瑾渊的全身，都护得严严实实！
“噗！”
那一点看似微不足道的白光，与巨大的金色龙影，轰然相撞！
没有爆炸，只有湮灭。
金色龙影那由磅礴皇道龙气构成的身躯，在接触到白光的瞬间，便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被无声无息地，侵蚀、消融掉了一大块！
而顾瑾渊本人，更是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石窟的墙壁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手中的镇国玺，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那条金龙虚影也哀鸣一声，缩回了印玺之中。
仅仅一击！
手持国之重器的锦衣局指挥使，便己然……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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