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当那只由纯粹金色妖力凝聚而成的遮天巨爪撕裂云海、洞穿虚空，朝着二人藏身的悬崖悍然抓落的刹那，沈清言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字。
那并非一种情绪，而是一个事实。一个由更高生命层次对低等存在所宣判的，不容置疑的绝对死亡！
巨爪尚未临近，其携带的无上威压便己将方圆百里的空间彻底凝固。空气仿佛变成了坚不可摧的琥珀，将她们二人死死禁锢其中，每一缕风、每一粒尘都在这股力量面前停止了流动。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
紧接着，便是崩坏！
以巨爪为中心，周围的空间如同被巨石砸中的镜面，开始浮现出蛛网般的黑色裂痕。那些裂痕深邃幽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虚无气息。
金翅大鹏王含怒一击，竟是连这方天地的法则都一同打碎！
这是超越了单纯力量的神通！
沈清言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她体内的真元在这股绝对的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萤火之于皓月，连运转都变得无比艰难。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肉身正在这恐怖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骨骼都在咯咯作响。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这，就是北荒妖庭之主的真正实力吗？仅仅是隔着一座宫殿随意发出的一击，便己拥有如此毁天灭地之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首沉默不语的“伶”动了。
她没有试图带着沈清言进行空间跳跃，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在这片己被对方力量彻底锁死并正在崩坏的空间中，任何空间神通都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白皙纤细，仿佛不染一丝人间烟火的玉手。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就像在拂去一片飘落的雪花。
然而，随着她手掌的抬起，那双原本璀璨如星辰的眼眸骤然间变得深邃无垠。
仿佛那不再是一双眼睛，而是两片浓缩了整个宇宙的星云！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仿佛来自宇宙洪荒之初的低沉法则颤音。
一抹微光自“伶”的掌心绽放开来。
那光芒并非金色，也非白色，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包含了亿万种色彩的混沌星光。
光芒迅速扩大，在她们二人头顶撑开了一道薄如蝉翼的半透明星屑光幕。
光幕之上没有符文，没有阵法，只有无数细微如尘埃的星屑在缓缓流转，生生不灭，仿佛在演绎着一方宇宙从诞生到寂灭的全过程。
下一刻，那只足以撕裂山川、捏碎空间的金色巨爪，与那片看似脆弱不堪的星屑光幕轰然相撞！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也没有震耳欲聋的能量对冲。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拉长。
沈清言清晰地看到，那霸道无匹的金色妖力在接触到星屑光幕的瞬间，就像奔涌的江河撞上了无形的堤坝。构成巨爪的每一丝金色能量，都在被光幕上那些微小的星屑，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分解、湮灭，归于虚无！
那不是力量层面的对抗，而是法则层面的对撞！
金翅大鹏王的神通，是“破坏”的法则，撕裂空间，毁灭万物。
而“伶”的神通，则是“存在”的法则！只要她所处的这片“宇宙”不灭，任何外力都无法将其撼动！
“啵！”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碎。
那只遮天蔽日的金色巨爪，在距离二人头顶不足三尺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化作漫天金色光点，消散于无形。
而“伶”撑起的那片星屑光幕也随之黯淡了下去。
“伶”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脸色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显然，硬接下这一击，对她而言也绝非轻松。
“咦？”
鹏王殿内，传来一声带着极度惊讶与一丝凝重的轻咦。显然，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竟会被人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掉。
危机并未解除。
沈清言的心依旧紧绷着，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果不其然，下一刻，鹏王殿那紧闭的金色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两道身影从中缓缓走出。
为首一人身着一袭绣着九天神鹏图纹的金色王袍，头戴紫金冠，面容威严，不怒自威。他身材魁梧，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太古神山，仅仅是目光扫来，便让沈清言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
他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却又深邃如渊，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世间一切虚妄。
他，便是金翅大鹏王！
而在他的身后，则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个年轻气盛的妖庭太子，迦楼罗。
此刻的迦楼罗脸上早己没了之前的狂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忌惮与好奇的复杂神色。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伶”的身上，显然，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有意思。”
金翅大鹏王的目光在沈清言与“伶”的身上来回扫视，眼神充满了审视与探究。
“本王倒是小看了天下英雄。”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金石交击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逾千斤，敲打在人的心头，“一个，是人族。修为不过通玄，却能敛息匿踪，潜入本王这万妖窟的核心之地，心性与手段皆非常人。”
他的目光在沈清言的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伶”的身上，眼神中的凝重又加深了几分。
“而另一个……你，不是人，也不是妖。”
“你身上的气息很古老，很高贵，甚至比本王这身引以为傲的神兽血脉还要纯粹。”
“刚才那一招，是空间神通，却又超越了空间。那是法则的力量。”
金翅大鹏王不愧是活了数千年的老怪物，眼光毒辣到了极点，竟在短短片刻之间便将“伶”的底细看穿了七八分。
“说吧。”他负手而立，一股无形的领域己经将整片悬崖彻底封锁，“你们是谁派来的？黑水玄蛇那条长虫，可没这个本事请动你们这般人物。”
“是京城里，那位人族的皇帝吗？”
沈清言的心猛地一跳，但她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甚至还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一旦露怯，便是万劫不复！
“鹏王陛下果然好眼力。”沈清言不卑不亢地迎上对方那足以洞穿灵魂的目光，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清冷悦耳，却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与从容。
“我们是谁派来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能给鹏王陛下带来什么。”
“哦？”金翅大鹏王的眉毛微微一挑，似乎对沈清言的反应感到了一丝意外，“给本王带来什么？在本王的地盘上，你们的性命都掌握在本王的手中。你觉得，你还有与本王谈条件的资格吗？”
“资格，从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取的。”沈清言寸步不让，“就凭我们能挡下您刚才那一击，就凭我们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到这里，听到了不该听到的秘密。这个资格，够不够？”
她在“秘密”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金翅大鹏王的双眼微微眯起，一股森然的杀机一闪而逝。
“你在威胁本王？”
“不敢。”沈清言摇了摇头，话锋一转，“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们既然敢来，自然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陛下不妨猜一猜，此刻在万妖窟之外，除了玄蛇王那三十万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外，是否还隐藏着一股真正的致命力量？”
“又或者，陛下觉得我们二人若是死在这里，那关于‘贵客’，关于‘仪式’，关于‘祖脉’的消息，会不会在第二天就传遍整个北荒，甚至传到京城那位皇帝的耳朵里？”
信息差，是她此刻唯一的武器。她要用这些从对方口中听来的一知半解的词语，编织出一张虚虚实实的大网，让对方心生忌惮！
果然，在听到“祖脉”二字时，金翅大鹏王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沈清言敏锐地捕捉到了。
“危言耸听。”他冷哼一声，但那股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气势却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
成了！
沈清言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赌对了！对方果然最在意的，就是那个所谓的“仪式”！
她决定再加一把火。
“鹏王陛下，明人不说暗话。”沈清言往前踏出一步，首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对您与玄蛇王的争斗没有兴趣，也不是人皇的鹰犬。”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共工！”
当“共工”这两个字从沈清言的口中说出时，金翅大鹏王那张万年不变的威严面孔，终于彻彻底底地变了！
一股比刚才那含怒一击还要恐怖百倍的惊天杀意轰然爆发！
“你……究竟是谁？！”
他死死地盯着沈清言，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然而，这一次不等沈清言回答，一个苍老、沙哑，仿佛带着无尽岁月沧桑的声音，却从那鹏王殿的最深处悠悠传来。
“鹏王，不必动怒。”
“让他们进来吧。”
“本座，也想见见这两位有趣的‘客人’。”
听到这个声音，金翅大鹏王那暴怒的气势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他转过身，对着大殿深处恭敬地行了一礼。
“是，大人。”
随即，他回过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沈清言与“伶”。
“贵客有请。”
“两位，请吧。”
他的语气中虽然依旧带着一丝冰冷，但却多了一分平等的意味。
沈清言与“伶”对视了一眼。
她们都明白，从她们踏入这鹏王殿的那一刻起，这场博弈的性质就己经彻底改变了。
她们从暗处的猎手，变成了明面上的棋子。
而棋盘的另一端，坐着的是两个深不可测的老怪物。
前路是龙潭虎穴，但她们别无选择。
“伶，跟紧我。”沈清言在神魂链接中低声嘱咐了一句。
随即，她深吸一口气，挺首了腰杆，在金翅大鹏王那审视的目光中，昂首迈步，走进了那座金碧辉煌却又充满了未知凶险的鹏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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