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跪在那里，头颅深深地抵着冰冷的金属地板，一动不动。
他的身后，那五名心腹手下也纷纷效仿，惶恐地跪倒一片，将头埋得比他还低，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整个车厢，死寂得可怕。
只剩下“开拓者”号平稳行驶时，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的、单调的“哐当”声。
这声音，此刻听来，却像是为他们敲响的丧钟，每一声，都重重地敲击在他们的心脏上。
学生们愤怒地瞪着这群前一秒还想置他们于死地的叛徒，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厌恶。在他们看来，这种毫无底线、为了活命可以瞬间抛弃所有尊严的墙头草，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林哥，别听他放屁！”张伟第一个忍不住，怒吼道，“这种人，骨子里就坏透了！今天能为了活命跪下当狗，明天就能为了更大的利益，反口咬死主人！留着他们，就是留着祸害！”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片附和。
“没错！杀了他们！”
“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群情激奋。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王虎，却始终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枪，稳稳地指着“刀疤”的头，眼神，冷漠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他在等。
等驾驶室里那个人的，最终裁决。
因为他知道，在这支队伍里，只有一个人，有权力，决定他人的生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门后，却迟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这种无声的沉默，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令人感到窒息。
每一秒钟的等待，对于跪在地上的“刀疤”来说，都是一场酷刑。他能感觉到，王虎那冰冷的枪口，就像死神的眼睛，死死地锁定着他的眉心。他甚至能想象到，下一秒，那道致命的幽蓝色光点，就会洞穿他的头颅，将他所有的野心、贪婪和恐惧，都烧成一撮飞灰。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地板上，溅开一朵小小的、绝望的水花。
他不敢抬头，不敢辩解，甚至不敢呼吸。
他只能，像一条最卑微的狗，等待着，主人的发落。
终于。
“王虎。”
林越的声音，再一次，从通讯器中，平静地响起。
王虎的身体，猛地一震，握着枪的手，下意识地，又紧了几分。
“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吗？”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王虎自己。
他没想到，林先生，会把这个问题，抛给他。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些义愤填膺的学生，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刀疤”。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从情感上，他恨不得，立刻就扣动扳机，把眼前这个卑鄙无耻的叛徒，轰成渣滓。
但是，从理智上……
他不得不承认，“刀疤”刚才那番话，虽然无耻，却说到了点子上。
他们这支队伍，看似强大，但核心战斗力，其实很脆弱。大部分成员，都是像张伟和李凯这样的学生，虽然经历了几次血战，有了一定的勇气，但本质上，依旧缺乏，在末世中生存所必需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辣与狡诈。
而这些，恰恰是“刀疤”这群人，所具备的。
留下他们，就等于，为团队，补充了一群，最肮脏，但也最实用的“工具”。
一把，可以用来，处理所有，见不得光的麻烦的……黑刀。
王虎的内心，在激烈地，挣扎着。
他是一个，还保留着，旧时代道德底线的军人。
他的原则告诉他，背叛，不可饶恕。
但是，林先生之前，在仓库里，对他们说过的，“价值法则”，又如同魔咒一般，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
——“在这里，没有对错，只有价值。”
——“你能为团队带来多大的价值，你就能活多久，活多好。”
那么，从“价值”的角度来看，“刀疤”和他那几个手下的命，与他们所能提供的，“黑刀”的作用，哪个，更重？
王虎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看来，你，也想不明白。”
林越的声音，仿佛能看穿人心，带着一丝，淡淡的，了然。
“那么，就让‘价值’本身，来做出选择吧。”
话音刚落。
“咔哒。”
驾驶室的门，缓缓地，打开了。
林越，从那片黑暗中，平静地，走了出来。
他的手中，没有拿枪。
只是，随意地，抛着一个，小小的，银色的金属物体。
那是一个，多功能战术匕首的刀鞘。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被他吸引了过去。
林越走到，车厢的中央，站定。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跪在地上的“刀疤”，和依旧用枪指着他的王虎。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将手中的那个银色刀鞘，轻轻地，抛到了，王虎和“刀疤”之间，那片空旷的地板上。
“当啷。”
一声脆响，在死寂的车厢内，回荡。
“这是，苏晴研究员的遗物。”
林越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她，为了保护那份，可能关系到人类未来的报告，牺牲了自己。”
“她的价值，很高。”
“而你们，”林越的目光，从“刀疤”和王虎的脸上，一一扫过，“一个，是刚刚，差点毁掉我们所有希望的叛徒。”
“一个，是保护了团队，却在此刻，产生了动摇的……战士。”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地板上那个，闪烁着冰冷光芒的，银色刀鞘。
“谁，能把它，捡起来，交给我。”
“谁，就活。”
“而另一个人……”
林越没有把话说完。
但那未尽之语中，所蕴含的，那种，最极致的冰冷与残酷，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的寒意！
这不是一场审判。
这是一场……角斗！
一场，用生命，作为赌注，用那个小小的刀鞘，作为胜利品，最原始、最血腥的，角斗！
王虎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越，嘴唇，微微颤抖。
他无法理解！
他无法理解，林先生，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一个，残酷到，近乎于魔鬼般的决定！
让他，去和“刀疤”，这个他最鄙视、最痛恨的叛徒，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这……这算什么？！
而跪在地上的“刀疤”，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那双，原本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眼睛里，却猛地，爆发出了一团，如同野兽般，凶狠而又贪婪的，精光！
机会！
这是，林越，给他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个，不仅能活命，还能，名正言顺地，干掉王虎这个，心腹大患的，绝佳机会！
他知道，论起枪法和正面战斗，自己，或许，不是王虎的对手。
但是，在这种，近乎于贴身肉搏的距离下，在这种，没有任何规则，只看谁更狠、谁更毒的生死局里。
他，有绝对的自信！
他那常年在刀口舔血，磨炼出的，那种，鬣狗般的，搏命技巧，绝对，远在一个，只会在训练场上，打靶子的“正规军”之上！
“林先生……”
王虎的声音，嘶哑而又艰涩，“我……”
“嘘。”
林越，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
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两个，即将进行生死搏杀的活人。
而只是，两只，被他投入斗兽场中，用来取乐的，蛊虫。
“倒计时，十秒。”
林越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缓缓响起。
“十。”
“九。”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不止。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被命运选中的男人。
一个，依旧，用枪指着对方，脸上，充满了，痛苦的挣扎与不解。
一个，己经，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饿狼。
“八。”
“七。”
王虎的额头上，汗如雨下。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开枪？
还是，放弃？
他的手指，在扳机上，犹豫着，颤抖着。
“六。”
“五。”
“刀疤”的嘴角，己经，咧开了一道，残忍的，嗜血的弧度。
他甚至，己经想好了，自己，该如何，在一秒钟之内，扑上去，用最快的速度，折断王虎的手腕，然后，用他那把，藏在靴子里的，淬毒的匕首，划开他的喉咙。
“西。”
“三。”
王虎的眼神，依旧，在挣扎。
“二。”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人群中，张伟和李凯那，充满了担忧和焦急的眼神。
他看到了，那些，将他，视作主心骨的，学生队员们。
他，忽然，想明白了。
林先生，要的，不是，一个，还抱着，旧时代天真幻想的“军人”。
他要的，是一把，能为他，扫清一切障碍的……刀。
一把，比“刀疤”，更锋利，更听话，也……更狠的刀！
这，不是一场，关于对错的审判。
而是一场，关于“价值”的，最终考核！
想通了这一点，王虎眼中，那最后的一丝犹豫和挣扎，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决然！
“一。”
就在林越，最后一个数字，落下的瞬间！
“刀疤”，动了！
他的身体，如同炮弹般，朝着地上的刀鞘，猛扑而去！
然而，他快。
有人，比他，更快！
“砰！”
一声，沉闷的，枪托，砸在血肉上的声音，轰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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