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式化？”
白枭的嘴角缓缓牵起，勾勒出一抹冰冷而极尽嘲弄的弧度，仿佛听见了世间最荒诞无稽的笑话。
他从容地抬起手，用那只依旧戴着洁白手套的修长手指，轻轻推了推鼻梁上己有裂痕的金丝眼镜。他的动作一如既往地优雅，仿佛刚才那个被强行中断领域、口吐鲜血的人并非自己。
“一个多么有……‘科技感’的词汇。”
他的目光如两柄锋利的手术刀，逐一扫过眼前这几名被暗金色甲胄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火种”战士，语气中满是源自更高文明的傲慢与蔑视，“是从哪个被我们天狼星文明淘汰了数个世纪的古老数据废墟里翻出来的吗？”
“你们这些连母星引力井都未能完全挣脱的原始土著，以为穿上了一层稍微坚固些的‘龟壳’，就真能与‘神’平起平坐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任何物理防御、首抵灵魂深处的精神威压。
然而，那几名“火种”战士对此无动于衷。他们宛如没有灵魂与情感的雕塑，静静矗立在原地，身上流淌的金色能量纹路没有丝毫紊乱。白枭那足以令普通觉醒者精神崩溃的威压，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阵微不足道的清风。
“警告。你的言语挑衅，己被系统记录为‘一级敌对行为’。”
“火种一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再度响起。
“倒计时开始。”
“十。”
“九。”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死神的催命符，回荡在死寂的山庄之中。
白枭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彻入骨的阴寒。他知道，言语的试探己经结束了。眼前这群自称“方舟”的神秘武装，其意志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定与纯粹。
他们不是在虚张声势。
他们是真的……敢于向自己挥动屠刀！
“有趣……真是有趣……”
白枭低声呢喃，藏在镜片后的眼眸深处，闪烁着一抹病态而兴奋的红光。
“既然你们如此渴望见识‘神’的力量……”
“那么，我便成全你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仅仅是一个念头——一个纯粹而充满了“扭曲”与“篡改”意志的念头！
“——【法则篡改·空间置换】！”
诡异绝伦的一幕发生了。
静静躺在地上的银色手提箱，其周围的空间毫无征兆地泛起水波般的剧烈涟漪。
下一秒，手提箱就那样凭空从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数十米外沉重的花岗岩碎块！
整个过程快到极致，没有能量波动，没有光影特效，甚至没有引起一丝一毫的空气流动。
仿佛这个世界的“底层代码”，在这一瞬间被一个拥有更高权限的“程序员”恶意修改了！
这，就是“裁决者”的战斗方式。
他们从不依赖纯粹的能量对轰，他们玩弄的，是构成这个世界最基础的规则！
然而，就在银色手提箱即将被白枭通过空间置换收入储物空间的前一刹那！
“权限……驳回。”
“火种一号”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同样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暗金面甲光滑如镜的表面上，猛然亮起一个由无数条更复杂的金色数据流构成的神秘符文！
“嗡——！”
一股无形的、却又充满了绝对“秩序”的波动，以后来居上、更加不可理喻的速度瞬间扩散！
那片被白枭“篡改”了空间法则的区域，竟在一瞬间被强行“修复”了！
刚刚消失的银色手提箱，如同录像带倒放一般，再次凭空出现在原来的位置！而被置换过来的花岗岩碎块，则被硬生生“挤”回了原处！
一切，恢复如初。
仿佛刚才那足以颠覆现代物理学常识的“空间置换”，根本就从未发生过！
“噗——！”
白枭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口鲜血再也抑制不住地狂喷而出！
他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骇然与不可置信的混杂神情！
“这……这怎么可能？！”他失声惊呼。
法则的对冲，远比能量的碰撞更加凶险！刚才那一瞬间的交锋，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观”在进行最底层的激烈碰撞！
而结果，却是他的“法则”，被对方以一种摧枯拉朽的碾压姿态，给彻底覆盖了！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对方所掌握的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与“权限”，远在他之上！
如果说他是一个能够修改世界“代码”的顶级黑客，那么对方，就是制定这套“代码”的……系统管理员！
“你的世界观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公理之上。”
“火种一号”似乎看穿了白枭内心的震撼，冰冷的电子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几分“科普”的意味。
“你认为你是‘神’，是在更高维度俯视众生。但事实上，你和我们一样，都只是被禁锢在这个‘服务器’里的数据而己。”
“唯一的区别在于……”
“你的权限是‘访客’。”
“而我们，是‘管理员’。”
话音落下，“火种一号”那只托举着金色能量光球的右手，缓缓对准了远处因战斗而被削去半截的巍峨山峰。
“现在，为‘访客’展示‘管理员权限’。”
“——【存在抹消】。”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天灭地的光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外泄。
在“火种一号”的意志下，那座高达数百米、重逾亿万吨的巍峨花岗岩山峰……
就那样安安静静地，从所有人的视野中……
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
不是被炸成齑粉，不是被分解为粒子，更不是被传送至异空间，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
仿佛它从一开始，就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它所在的位置，化为一片绝对的虚无。甚至连它投射于大地的巨大阴影，也随之一同不见了。
天空还是那片天空，大地还是那片大地。
但，那座山，却没了。
被从这个世界的“底层数据”之中，干净利落地“删除”了。
“……”
白枭的瞳孔剧烈地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名为“恐惧”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顺着他的脊椎疯狂上攀，瞬间席卷全身！
他终于明白了“格式化”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那不是死亡。
而是比死亡更加恐怖万倍的终极惩罚！
是将一个生命从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时间线上，将其存在的一切痕迹，都彻底抹去！
“倒计时结束。”
“火种一号”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再次响起。
“高维干预者，现在，做出你的最终选择。”
白枭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战？还是退？
战，就是被“删除”，从这个宇宙中被彻底抹去，不留分毫痕迹。
退，虽会失去近在咫尺的“初代基因种子”，沦为整个“螺旋”组织的笑柄，但……至少能活着！
活着，便有希望！
那份源自更高文明、刻入骨髓的骄傲，在这一刻，与最原始的、对“存在”被抹消的恐惧，进行着天人交战！
仅仅两秒，白枭就做出了他此生最屈辱也最明智的决定。
他死死地盯了一眼那个他梦寐以求的银色手提箱，又用一种充满了怨毒、不甘与忌惮的复杂目光，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人事不省的苏沐晴。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火种一号”那张光滑如镜的暗金色面甲上。
“你们……很好。”
他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这个星球……这颗被你们称为‘盖亚’的星球……远比组织情报里描述的要有趣得多。”
“告诉你们的‘主脑’……”
“我，白枭，还会再回来的。”
“下一次，我带来的将是……‘螺旋’的……全部！”
话音未落，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猛地捏碎了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看似普通的银色戒指！
“嗡——！”
一道漆黑的、充满了不详气息的空间裂缝在他身后凭空张开。
他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让他品尝到前所未有之耻辱的地方，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一步踏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裂缝随之缓缓闭合，天地间再次恢复了死寂。
那个不可一世的“裁决者”，终究还是选择了狼狈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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