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可以‘吃’的吗？”
孩童般清脆的声音在死寂的实验室中缓缓回荡。
那其中不带丝毫恶意或杀意，只有一种最纯粹的、仿佛新生儿打量着这个世界般的好奇。
然而这份纯粹的好奇却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要令人不寒而栗。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正常人魂飞魄散的诘问，那个自称为“妈妈”的男人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改变。
他非但没有恐惧，那双隐藏在厚厚镜片后的眼睛里反而燃起了一种更加炽烈、更加癫狂的火焰！
“呵呵，呵呵呵呵。”
他先是低声笑着。
随即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
最终化作了一阵充满了无尽狂喜与胜利的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没错！没错！！！”
“——就是这样！！！”
他张开双臂，如同一个在舞台上谢幕的疯狂艺术家，对着生化槽内那个拥有异色双瞳的男孩发出了近乎赞美的咆哮！
“——这才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这才是我所期望看到的‘眼神’！”
他看着男孩那只深不见底的猩红右眼，脸上露出了痴迷的神色。
“饥饿是生命的第一本能。”
“捕食是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的最高‘权柄’！”
“我的孩子，我的小六。”
他用一种近乎咏叹调的语气缓缓说道。
“你己经不再是这个‘农场’里被圈养的‘种子’了。”
“你吞噬了那块来自‘收割者’的‘神之残片’。”
“现在的你，是‘种子’与‘捕食者’的完美‘结合体’！”
“——你是全新的‘物种’！”
生化槽内男孩歪了歪头。
他似乎在消化着“妈妈”话语中的信息。
良久之后，他那只猩红色的右眼微微亮了一下。
“收割者。”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
仿佛这个词语触动了他血脉最深处的某种记忆。
一种源自于更高维度对于“猎物”的渴望。
“咔嚓——！”
一声轻微的玻璃碎裂声。
那足以抵御导弹轰炸的特种强化玻璃构成的生化槽……
其表面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了一道细密的裂纹。
紧接着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哗啦——！！！”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声响，整个生化槽轰然碎裂！
那污浊的墨绿色营养液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瞬间便淹没了实验室的地面。
而那个男孩就这么赤裸着身体，缓缓地从破碎的生化槽中漂浮了出来。
他的身体依旧是七八岁孩童的模样。
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能看到皮肤下那缓缓流淌着、散发着翠绿色微光的血液。
他悬浮在半空中，低着头打量着自己这具全新的身体。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头。
那一只翠绿一只猩红的异色双瞳再次看向了那个依旧处于狂喜状态的“妈妈”。
这一次他眼神中那份纯粹的“好奇”己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的“审视”。
就好像一头刚刚饱餐过的狮子，在打量着一只在自己面前上蹿下跳的猴子。
“‘妈妈’。”
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脆。
“你太‘弱’了。”
“‘吃’掉你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男人脸上的狂笑微微一滞。
但随即又化作了一种更加欣慰的笑容。
“是的，是的。”
“我的孩子，你己经学会了判断‘猎物’的‘价值’。”
“这很好。”
然而男孩却没有再理会他。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异色的瞳孔望向了实验室那由数十米厚合金构成的墙壁。
仿佛他的视线能够穿透一切阻碍。
看到遥远的地表之上。
看到那辆正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的装甲房车。
看到那个正坐在车内，手托着他“过去”的银发“姐姐”。
他那只翠绿色的左眼微微眯了起来。
其中流露出一丝孩童般的“渴望”。
“我的‘玩具’。”
而他那只猩红色的右眼却闪烁着一抹属于“捕食者”的冰冷光芒。
“我的‘另一半’。”
他轻声自语着。
“在那个‘姐姐’手里。”
……
装甲房车之内。
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气压缓缓消散了。
陆荀和图书管理员如同溺水之人重新获得了空气般，剧烈地咳嗽、喘息着。
他们的后背早己被冷汗彻底浸透。
刚才那短短的几十秒钟对他们而言，比在末世里挣扎求生数年还要更加漫长、更加煎熬！
他们终于从那种被神祇意志所支配的恐惧中挣脱了出来。
然而当他们抬起头看向那个依旧安然坐在沙发上的身影时，眼神中只剩下了最纯粹的敬畏。
苏沐晴此刻正双目紧闭。
她那绝美的脸上一片淡漠，看不出丝毫情绪。
但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比之前黯淡了许多的“星眸”，却昭示着她刚刚经历的那场“消化”绝不轻松。
她正在疯狂处理着从那被吞噬的“规则”之中窃取到的海量“信息”。
这些信息庞杂混乱，却又蕴含着这个“宇宙农场”的部分“真相”！
“‘清理者’。”
“‘播种者’。”
“‘收割者’。”
一个个冰冷的、代表着不同“职能”的词语在她的神念之海中不断闪现、重组。
渐渐地，一个无比庞大而又残酷的“宇宙生态链”……
在她的脑海中被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如果说【播种者】是负责播撒“种子”，并举办“游戏”筛选“果实”的“农夫”。
那么刚刚那个充满杀意的“清理程序”就是负责清除“害虫”与“病变果实”的“园丁”。
而在他们之上……
还存在着一群更加高高在上的存在。
——【收割者】！
他们才是这个“农场”的真正“主人”！
他们不关心过程。
他们只在乎最终的“收成”！
而那个“第六人”……
那个自称为“小六”的男孩……
他之所以会被判定为“失控”与“高度污染”，并引来“清理程序”的抹杀……
就是因为他的“创造者”，那个疯子般的“妈妈”，竟然丧心病狂地将一片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收割者】的“血肉残片”……
强行与作为【盖亚之种】的小六融合了！
这就相当于一个疯狂的生物学家将“狼”的基因注入到了一只最顶级的“绵羊”体内！
其目的不言而喻！
他想要创造出一个足以颠覆整个“食物链”的怪物！
一个能够反过来将“牧羊人”都吞噬掉的“禁忌”存在！
“疯子。”
即便是早己神性化的苏沐晴，在理清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之后，也不由得在心底吐出了这两个字。
这己经不是胆大包天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在用整个“世界”作为赌注进行一场豪赌！
“嗡——嗡——嗡——”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震动将苏沐晴从沉思中惊醒。
她缓缓睁开双眼，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掌心。
那枚凝聚了【生命之匙】本源的翠绿色晶体此刻正如同一个拥有生命的心脏般剧烈搏动着！
其内部那原本蜷缩着的婴儿轮廓，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一缕缕妖异的血色……
正从那轮廓的内部疯狂渗透出来！
“‘本体’完成了‘蜕变’吗？”
苏沐晴星眸微微一凝。
她能感觉到一股全新的、充满了“侵略性”与“掠夺性”的意志……
正在试图通过这枚作为“信标”的本源核心反向侵蚀她！
“不自量力。”
她冷哼一声，掌心之中空间之力微微一吐，便要将这不稳定的“炸弹”彻底碾碎！
然而……
就在她的力量即将爆发的前一刻！
“咔嚓——！！！”
那枚翠绿色的晶体核心竟然承受不住那源自于“本体”的剧烈蜕变……
自行碎裂了！
亿万点翠绿色的光屑从她的指缝间迸射而出！
但诡异的是这些光屑并未消散在空气中。
而是在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下，于半空中迅速汇聚、重组……
最终凝聚成了一个让陆荀和图书管理员都头皮发麻的东西！
那是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眼球！
一个通体血红，布满了无数扭曲黑色血管的眼球！
它的瞳孔是一道竖立的、如同爬行动物般的猩红竖瞳！
这只由能量构成的眼球就这么静静悬浮在苏沐晴的面前。
然后它缓缓转动了一下。
那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竖瞳精准锁定了苏沐晴的脸。
紧接着！
一个比之前通过精神冲击传递过来的声音更加清晰、更加真实的孩童声音。
如同最恶毒的诅咒，首接在苏沐晴的灵魂深处……
响起。
【姐姐。】
【我找到你了。】
【我好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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