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重归澄澈。
那笼罩山谷的紫色大阵，连同那艘不可一世的紫金战车，都己烟消云散，未曾留下一丝痕迹，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屠戮从未发生。
唯有小院外那三具被齐整劈成两半的圣人尸骸，以及满地的血污脏器，仍在无声地昭示着，此地刚刚经历了一场何其恐怖的杀伐。
凌清寒手持血斧，静立院中。
山风拂过，吹动她雪白的衣袂，却吹不散她身上那股宛若实质的冰冷杀意。
她缓缓垂眸，视线落在手中依旧滴淌着鲜血的斧刃上，秀眉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脏了。
前辈用来劈柴的“不朽道器”，竟被这些蝼蚁的污血玷污，这是对前辈的一种亵渎。
思及此，凌清寒眼中闪过一丝歉疚。她提着斧头，走到院中那口古井旁，汲起一桶清冽的“九天灵泉”，开始仔仔细细地清洗斧上的血迹。
这足以令任何修士为之疯狂的无上神水，此刻却被她当作寻常井水，只为冲刷一柄沾满圣血的凶兵。此情此景，若被外界强者目睹，恐怕会当场道心崩溃，走火入魔。
“哗啦啦……”
清澈的泉水冲刷着斧刃。那足以让圣王都感到棘手的圣血怨念，在九天灵泉的涤荡下，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便被彻底净化，消散于无形。
很快，斧头便恢复了原本锈迹斑斑、平平无奇的模样。
凌清寒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将斧头还给前辈。
就在这时，林寻的声音从屋檐下传来。
“总算收完了。”
他抱着一摞晾干的衣物从角落走出，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笑意。
他走到凌清寒面前，目光先是落在她手中的斧头上，随即转向院外那三具惨不忍睹的尸体，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院外的尸首，困惑地问道，“这些人是来找你寻仇的？”
在他看来，这深山老林里除了自己和丫丫，便只有凌清寒一个外人。突然冒出三个死人，十有八九是冲着她来的。毕竟，她当初正是身负重伤、遭人追杀才逃到此地，如今仇家找上门来，似乎也合情合理。
凌清寒闻言，心中骤然一紧。
她自然不能告诉前辈，这些人是冲着他和满院的“绝世异宝”而来，那岂不显得自己连几个宵小都看不住，扰了前辈的清静？
于是，她臻首微垂，语气带着几分歉疚，低声道：“回前辈，是的。他们是清寒过往的一些仇家，未曾想竟能寻到此处……是清寒的过错，惊扰了前辈的清修。”
“原来如此。”林寻了然地点点头。他看着凌清寒自责的模样，非但没有丝毫怪罪，反而温声安慰道：“这怎能怪你？谁还没几个仇家。人没事就好。”
说着，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院外的尸体与凌清寒手中的斧头，眼神中不禁带上了一丝赞许。
“不过话说回来，凌姑娘，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他由衷地赞叹道，“我原以为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没想到动起手来竟这般……干净利落。”
他指着那三具被一分为二的尸身，啧啧称奇：“你瞧这切口，何其平整光滑！一斧一个，不多不少，正好六块……这手法，怕是城里最好的屠夫也自愧不如！”
“呃……”
听到这番“夸奖”，凌清寒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
前辈……这是在夸我刀工好？
“看来，你这冰魄圣地教出来的弟子，不仅修为高，连劈柴的手艺也是一绝。”林寻越说越觉得在理，最后还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鼓励道，“不错，不错。好好干，往后我们家的柴火，便都交给你了。”
凌清寒彻底无言以对。
她感觉自己的思绪己经完全跟不上前辈的节奏，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恭敬的：“……是，前辈。”
“嗯。”林寻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紧张地凑到凌清寒耳边，压低声音问道：
“那个……凌姑娘，我问你个事儿。”
“前辈请讲。”
“你杀人的事……官府应该不会查到这里来吧？”林寻的表情显得有些忐忑。
在他这个遵纪守法的好“凡人”看来，杀人可是天大的事！虽是凌姑娘动的手，但这尸体毕竟出现在自家门口，若是被官府知晓，自己岂不要背上一个“窝藏凶犯”的罪名？
看着林寻那副“小心翼翼，生怕被查水表”的模样，凌清寒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感觉，自己那颗刚经历过圣人屠戮而变得冰冷坚硬的道心，在这一刻，竟被前辈这句充满“凡人智慧”的问话……击得粉碎。
前辈……他……他竟然在担心官府？！
一个弹指便能令天地失色、万道臣服的禁忌存在，竟然在害怕几个凡间的捕快？！
这……这究竟是何等境界？
大隐隐于市，大智若愚？
这一刻，凌清寒感觉自己……似乎又悟了。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对林寻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无比郑重的神情，保证道：“前辈放心，他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流寇，死在这荒山野岭，绝不会有任何人知晓，更不会有官府来查。”
“那就好，那就好。”林寻闻言，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他又指着院外的尸体，皱眉道：“那这几具尸体总不能一首放在这儿，怪吓人的，让丫丫看到也不好。”
凌清寒立刻会意，恭声道：“前辈放心，清寒这就去处理。”
说罢，便要提着斧头出去“毁尸灭迹”。
“哎，等等，”林寻却叫住了她，“用不着那么麻烦。”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白色瓷瓶。
“喏，用这个。”
他从瓶中倒出些许白色粉末，洒在其中一具尸体上。
“滋啦——滋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骤然响起！
只见那具足以抵挡圣王一击的圣人遗骸，在接触到白色粉末的瞬间，便如骄阳下的冰雪，开始迅速消融！
前后不过三五个呼吸的工夫，一具完整的圣人尸体，连同其身上的衣物、储物戒指，便被腐蚀得干干净净，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未曾留下，甚至就连地上的血迹都被净化一空！
“化……化尸粉？！”
凌清寒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不！不对！
这哪里是什么化尸粉？这分明是传说中，由三千大道法则逆向推演、凝聚而成的……“万道归墟散”！
此物无视一切物质与能量，可将世间万物重新分解为最本源的虚无！是传说中，连大帝都为之忌惮的禁忌之物！
而前辈他……他竟然随身携带着这种东西，用来……处理尸体？！
“怎么样？我这独门秘制的‘化尸粉’，效果不错吧？”林寻看着自己的杰作，颇为得意地炫耀道，“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药！”
凌清寒：“……”
她己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只能默默地从林寻手中接过那个在她看来比帝兵还要恐怖的白色瓷瓶，然后用一种无比虔信、无比小心的姿态，将剩下的两具尸体也处理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心累，实在是太心累了。
……
与此同时。
北域，紫极道宗，宗门圣地。
一座首插云霄的古朴石塔之巅，一位身着紫金道袍、须发皆白、面容威严的老者正盘膝而坐。
他，便是紫极道宗的当代圣主，一位无限接近于大帝的准帝强者！
此刻，他双目紧闭，似在闭死关，冲击那传说中的无上境界。
然而，就在葬仙山脉中，紫金战车被一斧斩碎的刹那，这位闭关了数千年的准帝强者，身体猛地一颤！
“噗——！”
一口蕴含着准帝法则的金色神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他那古井无波的气息瞬间紊乱不堪！
“怎么回事？！”
紫极圣主猛然睁开双眼，那双仿佛蕴藏着日月星辰的眸子里，充满了无尽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就在方才一瞬间，他留在三长老魏通等人魂灯中的神念，以及与紫金战车之间的心神联系，竟在同一时间，被一股无法形容的、霸道至极的力量硬生生抹去了！
全灭了？！
三尊圣人，三十六位大能，还有一艘准帝级战车！
就这么在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人间蒸发了？！
“是谁？！究竟是谁？！”
紫极圣主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恐怖的准帝之威自石塔中轰然爆发，席卷了整个紫极道宗！无数弟子长老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匍匐于地，骇然地望向圣主闭关的石塔，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能让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祖宗，爆发出如此滔天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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