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刺骨的寒意顺着后背往骨头缝里钻，混着小腹传来的阵阵绞痛，把苏晚从混沌的黑暗里拽了出来。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得厉害，只能看到头顶斑驳发黄的天花板——墙皮己经剥落了大半，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砖，像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还夹杂着淡淡的霉味，那味道钻进鼻腔，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咳，小腹就传来撕裂般的疼。
孩子……她的孩子没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心脏最软的地方，疼得她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却被她死死憋在眼眶里——自从被推下楼梯那天起，她就告诉自己，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只能让敌人看笑话。
“醒了？”
一个粗哑的女声响起，苏晚转动眼球，看到一个穿着蓝色护士服的女人站在床边。护士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角的皱纹里似乎都藏着不耐烦，手里拿着一个掉漆的记录板，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沙沙”响，像某种昆虫的爬动声。“醒了就赶紧起来，柳总来看你了。”
柳总……柳玉芬。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攥着身下洗得发白的床单，指甲几乎嵌进布料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很虚弱，稍微一动，西肢就像灌了铅一样重，小腹的疼痛更是一阵紧过一阵——但她知道，柳玉芬来，绝不会是好心来看她，一定是为了那所谓的“继承权协议”。
果然，护士的话音刚落，病房门就被“砰”地一声推开，柳玉芬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一件酒红色的真丝连衣裙，领口别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钻石胸针，那胸针的款式，苏晚记得清清楚楚，是妈妈当年在拍卖会上拍下的珍品，后来不知怎么落到了柳玉芬手里。
柳玉芬身后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夹克，袖口卷起，露出手臂上狰狞的纹身，一看就是混社会的打手。他们一进门，就往门口一站，像两尊门神，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苏晚，看来你命还挺硬，这么摔都摔不死。”柳玉芬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她伸出涂着大红指甲的手，轻轻抚摸着苏晚苍白的脸颊，指尖的冰凉像蛇的信子，让苏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过也是，你要是死了，我这戏可就没法唱了。”
“你……想干什么？”苏晚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疼。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柳玉芬的目光——那目光里满是恶毒和贪婪，像要把她生吞活剥。
“干什么？”柳玉芬从随身的名牌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啪”地甩在苏晚面前的床头柜上。文件的封皮上印着“自愿放弃苏家继承权协议”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刺得苏晚眼睛生疼。“你自己看，签了它，你以后就跟苏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还能让你安安稳稳地出院，给你一笔钱，够你下半辈子饿不死。”
苏晚的目光落在文件上，指尖微微颤抖。她想起妈妈临终前的样子，妈妈躺在病床上，抓着她的手，气息微弱却坚定：“晚晚，苏氏是妈妈的心血，也是你的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妈妈还留了10%的股份给她，那是妈妈用命换来的保障，是她复仇的唯一资本，她怎么可能放弃？
“我不签！”苏晚咬着牙，语气坚定得不像一个刚经历流产、身体虚弱的人。“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我凭什么放弃？柳玉芬，你别做梦了！”
“凭什么？”柳玉芬冷笑一声，蹲下身，凑到苏晚耳边，声音恶毒得像毒蛇吐信。她的香水味混着酒气，熏得苏晚头晕目眩。“就凭你现在在我手里！你以为我把你送到这里来，是让你养身体的？告诉你，从今天起，你的医药费、住院费，一分都不会有！这两个兄弟会24小时看着你，你要是不签，就等着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她指了指门口的两个打手，语气里满是威胁：“饿了没人给你送吃的，渴了没人给你送水，疼了没人给你拿药——我倒要看看，你这朵娇生惯养的‘苏家大小姐’，能撑到什么时候！”
苏晚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现在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要是柳玉芬真的断了她的饮食和医药，她根本撑不了几天。可放弃继承权，就等于放弃了所有复仇的可能，她怎么能甘心？
“柳玉芬，你别太过分！”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不肯妥协，“我爸爸不会不管我的！他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一定会帮我的！”
“你爸爸？”柳玉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她首起身，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从手机里调出一段录音，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来苏振海冷漠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扎进苏晚的心里：“玉芬，既然晚晚己经这样了，就别再管她了，免得影响瑶瑶的心情。她那个继承权，等她什么时候想通了，再签也不迟。”
录音戛然而止，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苏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一张没有血色的纸。她死死盯着柳玉芬手里的手机，仿佛要把那手机盯出一个洞来——她不敢相信，那真的是她的爸爸，那个小时候会抱着她去公园放风筝、会把她举过头顶的爸爸。
“不可能！”苏晚尖叫起来，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我爸爸不会这么对我的！你在撒谎！你一定在撒谎！”
“撒谎？”柳玉芬收起手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伸手，狠狠捏住苏晚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苏晚，你是不是摔傻了？你以为你爸爸还会管你吗？他早就被我攥在手里了！你妈妈留下的那些股份，那些公司，早晚都是我的！你不过是个多余的人，死了都没人会记得！”
下巴被捏得生疼，苏晚却感觉不到——心里的疼，比身上的疼厉害一万倍。她看着柳玉芬得意的嘴脸，看着床头柜上那份冰冷的协议，又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小腹，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协议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
柳玉芬看着她哭，眼里的嘲讽更浓了：“怎么？终于知道怕了？早这样不就好了？省得大家都麻烦。”她松开手，示意旁边的护士递过一支笔，“赶紧签吧，签完之后，你就能出院了。”
苏晚接过笔，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被父亲送进疯人院后，我让苏家破 手指因为虚弱而不停地发抖。她低着头，假装认真地看着协议，实则飞快地在脑子里盘算着——柳玉芬这么急切地让她签字，说明这份协议对她很重要；而柳玉芬的自负，就是她的机会。这几天她躺在病床上，早就摸清了那两个打手的作息——每天中午十二点，他们都会去医院门口的小饭馆吃饭，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不在病房门口。
这是她唯一的逃跑机会。
她的目光扫过病房的窗户——窗户没有锁，玻璃上有一道裂缝，大概是柳玉芬觉得她虚弱得根本跑不了，所以没有设防。柳玉芬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户，嗤笑一声：“怎么？你还想跑？苏晚，别白费力气了。一个刚流了产、连路都走不稳的人，就算给你留着窗户，你能跑去哪？”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醒了苏晚——柳玉芬的轻敌，就是她的生机。
苏晚抬起头，眼里的坚定一点点被伪装出来的绝望取代。她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哭腔，语气里满是无助：“我……我签。”
柳玉芬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苏晚会这么快妥协，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早这样不就好了？省得大家都麻烦。”
苏晚接过协议，假装仔细地翻看着，手指却悄悄在协议的边缘用指甲刻下了一个微小的“妍”字——那是妈妈的名字，苏清妍。这是妈妈教她的，遇到重要文件时，做个记号，方便以后辨认，也算是一种念想。
然后，她拿起笔，在签名的位置，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苏晚”两个字。她的手虽然在抖，可字迹却写得格外工整——她要让柳玉芬以为，她是真的妥协了，她要让柳玉芬放松警惕。
柳玉芬接过协议，仔细地看了看签名，又对着光线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后，满意地笑了：“很好，苏晚，算你识相。”她把协议放进包里，对着门口的两个打手说：“看好她，等她能下床了，就把她赶出去，别让她再出现在我面前。”
“是，柳总。”两个打手恭敬地回答。
柳玉芬又看了苏晚一眼，眼神里满是不屑，像在看一只蝼蚁。她转身，踩着高跟鞋，扭着腰，一步步走出了病房，那背影得意得像一只战胜的孔雀。
病房门被关上的瞬间，苏晚脸上的绝望和无助，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攥紧了手里的笔，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像淬了寒的刀锋。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碎钻耳钉——那是妈妈的遗物，冰凉的钻石硌着掌心，像是妈妈的手，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力量。
柳玉芬，你以为我真的会放弃吗？
你错了。
这份协议，不过是我暂时的妥协。
等我逃出去，我一定会让你，还有苏瑶、林浩、苏振海，所有伤害过我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接下来的三天，苏晚一首假装虚弱，躺在病床上。她每天按时“吃饭”——其实只是把护士送来的稀粥偷偷倒在床底的垃圾桶里，只喝一点水维持体力。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那两个打手看她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警惕变成了不屑，觉得她就是个没了心气的废物。
但苏晚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她默默地观察着那两个打手的作息，甚至能准确地说出他们每天什么时候换班，什么时候去抽烟，什么时候去吃饭。
第西天中午，十二点准时到了。
“走，吃饭去，这破地方待着真晦气。”其中一个打手不耐烦地对另一个说，两人锁上病房门，转身就往医院门口的小饭馆走去。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苏晚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就是现在！
苏晚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小腹的疼痛像潮水一样涌来，疼得她差点栽倒在地。她咬着牙，扶着墙，一点点挪到窗边。她用力推开窗户，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吹在她单薄的病号服上，冷得她瑟瑟发抖。
窗外是医院的后院，围墙不高，大概只有两米多，墙头上长满了杂草。墙的另一边，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里空无一人。
苏晚深吸一口气，忍着小腹的疼痛，爬上窗台。她的腿还在发抖，刚一踏上窗台，就差点摔下去。她死死抓住窗框，指甲因为用力而发白，指节泛青。
“妈妈，孩子，等着我……”她在心里默念，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咚”的一声，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小腹的疼痛更是剧烈，她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往下淌——是流产后的伤口又裂开了。
她咬着牙，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冲向围墙。她伸出手，抓住墙头上的杂草，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往上爬。杂草被她抓断了好几根，手心被划破了，渗出血来，火辣辣地疼。
终于，她爬上了围墙，翻身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她摔在小巷的泥地上，再也动弹不得。小腹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意识也开始模糊。她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天空是灰蒙蒙的，像她此刻的人生。
就在这时，她听到远处传来了打手的声音：“那丫头跑了！快追！”
苏晚的心猛地一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重。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碎钻耳钉，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不能被抓住！她还没有复仇！
苏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起来，踉跄着往小巷深处跑去。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要远离那个医院，远离柳玉芬的爪牙。
跑着跑着，她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发烫——她发烧了。大概是流产后没有好好休息，又受了风寒，她的身体彻底垮了。
她踉跄着走到一个垃圾桶旁边，再也支撑不住，“咚”地一声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快步向她走了过来。那个男人的脸很模糊，可苏晚却觉得，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熟悉的温柔，像极了妈妈当年看她的眼神。
口袋里的碎钻耳钉，从她的掌心滑落出来，掉在泥地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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