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天还没亮透，出租屋窗外的梧桐树影斑驳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苏晚是被床头那台老旧闹钟的“叮铃”声吵醒的，伸手按掉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床板上的钉子——那是上周末她自己钉的挂钩，没钉牢，现在倒成了扎人的刺。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摸了摸指尖，没出血，但泛着红。
翻身坐起，狭小的出租屋一览无余——不足十平米的空间，挤着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一个掉漆的衣柜，还有一张折叠桌，桌上放着母亲的照片，用一个玻璃相框框着，是她从旧宅里带出来的唯一一件“像样”的东西。
她伸手摸了摸相框，照片里的母亲穿着白色连衣裙，笑得温柔，指尖划过母亲的脸，苏晚轻声说：“妈，我该上班了。”
今天要提前去餐厅，店长说早上要盘点库存，迟到一分钟扣五十块——这五十块，是她两天的饭钱，她扣不起。
从衣柜里翻出那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衬衫，领口己经有些变形，她用手抻了抻，又找出一条黑色裤子，膝盖处有个小破洞，是上次被柳玉芬的人追时摔破的，她用针线缝了缝，针脚有些歪歪扭扭，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洗漱完，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馒头——这是昨天晚上买的，一块钱两个，够当今天的早饭和午饭了。揣好馒头，她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碎钻耳钉，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然后抓起帆布包就往外走。
“悦来餐厅”在市中心的老街区，离她的出租屋要走二十分钟。早上的风很凉，吹在脸上像小刀子，苏晚裹紧了衬衫，快步往前走——她得在六点半之前到，不然就要扣钱。
到餐厅的时候，店长己经在门口等着了，是个西十多岁的女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苏晚，来了？赶紧去后厨换衣服，盘点完了还要擦桌子、摆餐具，今天有个公司团建订了包间，忙得很。”
“好的，张姐。”苏晚点点头，快步走进后厨。
后厨里弥漫着一股油烟和洗洁精混合的味道，地上有些湿滑，几个厨师正忙着准备早餐的食材。苏晚换好那件印着“悦来餐厅”字样的灰色工作服，衣服有点大，套在她身上晃悠悠的，袖子挽了两圈才露出手腕。
“苏晚，过来帮我把这箱盘子搬到前厅去。”洗碗阿姨喊了一声，指着墙角那箱沉甸甸的瓷盘。
苏晚走过去，蹲下身想搬，却发现箱子比她想象的重得多，她咬着牙，憋红了脸，才勉强把箱子扛起来。手臂因为用力而酸痛，这让她想起以前练钢琴的时候，母亲总是温柔地帮她揉着手臂说“晚晚，累了就歇会儿”，可现在，没人帮她揉手臂，没人问她累不累，只有沉甸甸的盘子和没完没了的活。
搬完盘子，她又开始擦桌子。前厅的桌子是实木的，上面沾着昨天客人留下的油污，要用热水加洗洁精反复擦好几遍才能干净。苏晚拿着抹布，一点一点地擦着，手臂不停地挥动，没过多久，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苏晚，3号桌的客人要加水，快点！”服务员小李喊了一声。
“来了！”苏晚赶紧放下抹布，拿起水壶就往3号桌跑。
3号桌坐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上班族，其中一个男人瞥了苏晚一眼，皱了皱眉：“你这水壶里的水怎么是凉的？换壶热的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给您换。”苏晚连忙道歉，转身就往后厨跑。
水壶很烫，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壶嘴，“啊”地叫了一声，指尖瞬间红了一片。她咬着牙，没敢哭，赶紧换了壶热水，送到3号桌。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那个男人不耐烦地说，“我们赶时间。”
苏晚低着头，说了句“抱歉”，然后转身回到后厨，偷偷用凉水冲了冲烫伤的指尖——水很凉，稍微缓解了一点疼痛，但心里的委屈却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她以前是苏家的大小姐，别说端茶倒水，就连衣服都是佣人洗的，可现在，却要在这里受这种气，被人呼来喝去，还要小心翼翼地怕出错扣钱。
“别愣着了，苏晚，包间的餐具还没摆呢！”张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来了。”苏晚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湿意，拿起餐具就往包间走——她不能哭，哭了也没用，只会让人更看不起她。
包间很大，能坐十几个人，苏晚一个人摆餐具，摆了快半个小时才摆好。刚想歇口气，就听到包间门口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接着，几个穿着光鲜的年轻男女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背着名牌包的女人，妆容精致，一看就是家境不错的样子。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沉——那个女人，她认识，是苏瑶的朋友，李娜！以前苏瑶经常带她去苏家玩，李娜总是跟着苏瑶一起嘲笑她“死板”“没情趣”。
李娜也看到了苏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睛里就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她故意提高声音，对身边的人说：“哟，这不是苏大小姐吗？怎么在这里当服务员了？”
她身边的几个人也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苏晚，窃窃私语：
“真的是苏晚？以前苏氏的大小姐？”
“天呐，她怎么变成这样了？穿得这么土，还在端盘子？”
“听说她被苏家赶出来了，好像还怀了孕又流了，真是可怜又可笑。”
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苏晚的心上。她攥紧了手里的餐具，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嵌进掌心，疼得她差点掉眼泪。
“李娜，你认错人了。”苏晚低着头，声音很小，她不想和这些人纠缠，只想赶紧离开。
“认错人？”李娜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故意碰掉了苏晚手里的一个勺子，勺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苏晚，你别装了！你就算穿得再土，我也认得你！以前你不是挺嚣张的吗？现在怎么不敢抬头了？”
苏晚蹲下身，想捡起勺子，李娜却故意一脚踩在勺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苏晚，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呢？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当，非要在这里端盘子擦桌子，是不是没人要你了？”
“你放开！”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抬起头，眼里满是愤怒，“我当服务员怎么了？我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比你这种靠家里的寄生虫强多了！”
“哟，还敢顶嘴？”李娜被噎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拿出手机，对着苏晚蹲在地上捡勺子的背影，“咔嚓”拍了一张照片，“我得发个朋友圈，让大家看看我们以前的苏大小姐，现在过得多‘风光’。”
苏晚的心瞬间凉了，她冲过去想抢李娜的手机，却被李娜躲开了：“你别碰我！苏晚，你现在就是个服务员，还敢跟我动手？信不信我让你们店长把你开除！”
“你……”苏晚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她不能被开除，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但至少能让她活下去，能让她攒钱，能让她有机会复仇。
李娜拿着手机，一边打字一边笑：“你看我怎么写……‘前苏家大小姐落魄日常，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只能在餐厅擦桌子端盘子，这手糙的，怕是连钢琴键都摸不动了吧～定位：悦来餐厅’。”
她说完，还故意把手机屏幕凑到苏晚面前，让她看朋友圈的内容。
苏晚看着屏幕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穿着灰色的工作服，蹲在地上，头发有些凌乱，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浸湿，看起来狼狈不堪。下面的评论己经开始刷新，全是苏瑶那群朋友的嘲讽：
- “哈哈哈真的是苏晚！她怎么这么惨啊？”
- “以前她不是总看不起我们吗？现在还不是跟我们一样，甚至还不如我们？”
- “瑶瑶姐说得对，弃女就是弃女，永远成不了气候。”
- “李娜，你再拍几张，让我们看看她的‘新工作’！”
苏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在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攥紧了口袋里的碎钻耳钉，冰凉的钻石硌着掌心，像是在提醒她——不能哭，不能在这些人面前示弱，不能让柳玉芬和苏瑶看到她的狼狈！
“苏晚，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张姐走了进来，看到地上的勺子和苏晚通红的眼睛，皱了皱眉，“是不是又跟客人吵架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客人就是上帝，别跟客人顶嘴！”
“我没有……”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有就赶紧干活！”张姐不耐烦地挥挥手，“别在这里影响客人吃饭！”
苏晚低下头，捡起地上的勺子，默默地走出了包间。身后传来李娜和她朋友们的笑声，那些笑声像刀子一样，扎在她的背上，让她走每一步都觉得沉重。
她回到前厅，继续擦桌子，只是这一次，她的动作慢了很多，手臂也更酸痛了。客人的催促声、李娜的笑声、张姐的批评声，像无数根线，缠绕着她，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但她没有停下，也没有哭——她知道，现在的每一份辛苦，每一次屈辱，都是为了以后的复仇积攒力量。
终于，熬到了晚上九点，餐厅打烊了。苏晚换好自己的衣服，拿着今天的工资——三百块钱，攥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
她走出餐厅，夜晚的风吹在脸上，比早上更凉了。她没有坐公交，而是步行回出租屋，省那两块钱的公交费。
回到出租屋，她打开门，里面漆黑一片，她摸黑打开灯，灯泡忽明忽暗的，照亮了狭小的房间。
她把工资放在桌子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母亲的照片，放在面前。照片里的母亲，依旧笑得温柔。
苏晚坐在椅子上，看着母亲的照片，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哽咽着说：“妈妈，今天……今天有人欺负我，他们拍我的照片，发朋友圈嘲笑我，说我是弃女，说我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照片里母亲的脸，手指颤抖着：“妈妈，我好难受，我好想你，好想以前的日子……可是我不能哭，我不能放弃，我要报仇，我要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她擦了擦眼泪，眼神里的脆弱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一定会努力工作，一定会找到更多的证据，一定会让柳玉芬、苏瑶、李娜还有所有欺负过我的人，付出代价！”
她拿起桌子上的馒头，咬了一口，虽然干硬，但她吃得很认真——她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下去，因为她知道，只有活着，才有复仇的机会。
吃完馒头，她把母亲的照片放回抽屉里，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今天的委屈和辛苦，像潮水一样退去，留下的是更坚定的决心。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碎钻耳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李娜，苏瑶，你们今天笑我狼狈，明天我就让你们笑不出来。
你们今天晒我的屈辱，明天我就让你们的下场，比我现在惨一百倍！
黑暗中，苏晚的眼睛亮了起来，像两颗燃烧的星星——那是复仇的火焰，是永不熄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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