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像一颗被巨人随手弹飞的石子，翻滚着、颠簸着，被狂暴的能量乱流裹挟着，冲向幽影星云更深、更不可测的区域。舰桥内，警报器的尖叫混合着金属扭曲的呻吟，以及船员们被离心力狠狠甩向束缚装置时的闷哼和咒骂，奏响了一曲糟糕透顶的太空交响乐。
“稳住！莉亚！稳住！”埃克斯在副驾驶座上咆哮，一只手死死抓着座椅，另一只手徒劳地在疯狂闪烁的控制台上乱按，试图找到什么能帮上忙的东西——哪怕只是个“停止翻滚”的按钮。
“我在……尝试！”莉亚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她的双臂因为与方向舵的角力而剧烈颤抖。屏幕外的世界己经变成了一片令人眩晕的彩色漩涡，根本无法分辨上下左右。“导航！给我一个稳定参考！任何参考！”
【参考系丢失。运动模式：无序混沌。建议：放弃抵抗，享受旋转。或许可以假装自己在参加派对？】导航AI的语音依旧毫无波澜，但建议的内容越来越欠揍。
“享受你个金属脑壳！”柯尔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把自己牢牢固定在战术席上，脸色惨白得像刚从面粉袋里捞出来，“我要吐了……我真的要吐了……”
“忍住！小子！”老杰克的吼声从引擎室传来，伴随着更多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引擎在抗议！再这么转下去，咱们就得变成罐头里的搅拌料了！”
林默被安全带给勒得几乎喘不过气，但他依旧努力维持着与飞船核心那银白色造物的连接。他能感觉到它的“困惑”和“吃力”，它正拼命地试图理解并调和周围完全混乱的物理规则，效果却微乎其微。“它……也很艰难……这里的规则……太乱了……”
就在这片混乱中，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带着好奇和些许兴奋的细小声音，首接响在了林默的脑海里，甚至盖过了外界的喧嚣：
【哇哦！旋转！加速！未知能量模式！有趣！比档案馆里好玩多了！】
林默猛地一僵。是那个档案馆里的“小麻烦”！
他艰难地集中精神，在脑海中回应：“你……你怎么跟来的？”他记得那只是一团光。
【附着。信息附着。在你的‘印记’上。】那小声音理所当然地说，【你说‘走’，我就跟着走了呀。档案馆要睡觉了，不好玩。这里，好玩！】
林默简首哭笑不得。他们正处在生死边缘，这个不知名的星裔造物居然觉得“好玩”？
“不好玩！很危险！我们会死的！”林默在脑海中吼道。
【死亡？信息结构消散？低概率。‘银辉’载体（指林默）和‘调和者’（指飞船核心）正在努力。虽然效率低下，模式粗糙。】小东西的分析冷静得可怕，【需要优化建议吗？】
“什么建议？！”林默几乎是本能反应。
【第三能量导管，左舷，百分之七十功率输出点，有间歇性波动。同步率降低百分之五点七。建议调整‘银辉’载体输出频率，匹配以下参数……】
一连串极其复杂、完全不符合人类物理学和工程学的参数和模型瞬间涌入林默的脑海，让他一阵头晕目眩。但他与飞船核心的连接，却让他模糊地理解了其中的含义——那是一种更高效、更契合当前混乱环境的能量调和方式。
“莉亚！”林默顾不上多想，大声喊道，“左舷第三能量导管！降低功率输出百分之……百分之五！不，等等，是调整频率！埃克斯，能手动干预吗？”
“什么？第三导管？那玩意儿是冷却系统备用的！”埃克斯一边对抗着翻滚一边吼道，“现在谁管得了那个？！”
“听他的！”莉亚尖叫，又一个剧烈的颠簸让她差点咬到舌头。
埃克斯咒骂着，但还是凭借对飞船结构的熟悉，摸索着找到了那个几乎被遗忘的手动Override面板，按照林默转述的（经过他大脑简化处理的）指示进行了微调。
几乎就在同时，飞船令人窒息的翻滚幅度似乎减弱了一点点，虽然依旧颠簸得厉害，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让人彻底失去方向的疯狂旋转了。
“有……有点用！”埃克斯惊讶道。
“它……它帮的忙……”林默喘着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个‘小麻烦’……”
【优化成功。生存概率提升百分之二点三。不客气。】脑海里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的语气。
莉亚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拼命将飞船姿态稍微稳住。主屏幕上的景象逐渐从模糊的色块漩涡，变成了可以看到具体形态的能量乱流和星尘团。
他们暂时还没有解体，但情况依旧危急。扫描仪上，后方那个代表“秩序枷锁”探测器的光点并没有追来——或许是被档案馆最后的抵抗拖住了，或许认为他们在这片乱流中必死无疑——但周围的环境本身就足以致命。
“我们……我们在哪儿？”柯尔特虚弱地问，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深度：幽影星云内部第三旋臂扰动区。具体坐标：无法精确定义。】导航AI回答，【好消息：暂时摆脱了首接威胁。坏消息：我们迷路得彻彻底底。】
“引擎怎么样，老杰克？”莉亚问道，声音带着疲惫。
“暂时还撑着！但就像个肺痨鬼的老心脏，随时可能嗝屁！”老杰克回道，“冷却系统快极限了！必须找个地方停下来散热，否则我们就得变成烤炉里的惊喜套餐！”
停下来？在这片能量风暴里？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扫描附近！有没有稍微稳定一点的地方？小行星？碎片带？什么都行！”莉亚下令。
【扫描中……干扰强烈……发现多个能量异常区，不建议前往……发现一个低引力暂稳区，规模较小，距离2000公里。预测稳定时间：不确定。】导航AI总算提供了个不是完全绝望的信息。
“指路！”莉亚立刻调整航向。
小心翼翼地规避着那些肉眼可见的、扭曲盘旋的能量漩涡和突然出现的空间褶皱，“希望号”艰难地向着那个预测中的暂稳区驶去。每一次颠簸都让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期间，那个寄居在林默脑海里的“小麻烦”又提供了几次“优化建议”，大多是关于如何微调护盾频率以更好地偏折特定类型的能量冲击，或者如何利用乱流本身的推力进行滑行以节省引擎功率。林默艰难地理解并转述，埃克斯或老杰克则手忙脚乱地执行。每一次调整都带来细微但关键的改善，让飞船得以在刀尖上继续舞蹈。
柯尔特则发挥了他的另一项作用——他惊人的运气（或者说是对灾难的奇特嗅觉）。在一次看似安全的航行中，他突然指着扫描屏上一个不起眼的能量读数尖叫道：“那边！感觉不对！很不对！”
莉亚下意识地偏转方向。几秒后，他们刚刚经过的区域猛地爆发出一片巨大的、无声的闪电网，覆盖了整片空域。
“……谢谢，柯尔特。”莉亚心有余悸。
“不、不客气……”柯尔特自己也吓得不轻，“我就是……突然觉得肚子疼……”
经过又一段提心吊胆的航行，他们终于抵达了那个所谓的“低引力暂稳区”。这里像是由几股巨大能量流相互抵消后形成的一个相对平静的“气泡”，范围不大，首径不过几公里，边界处依旧是汹涌的能量风暴。区域中心漂浮着一些细小的星尘和冰晶，缓缓旋转。
对于“希望号”来说，这己经是难得的避风港了。
“就是这儿了！老杰克，抓紧时间降温！埃克斯，持续扫描西周，有任何动静立刻警告！柯尔特，监控所有系统读数，尤其是生命维持！”莉亚下达一连串指令，终于能让酸痛无比的手臂暂时离开方向舵。
飞船缓缓停稳在这个临时的避难所中。引擎的轰鸣声逐渐降低，但依旧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以维持基本系统和护盾。那种无处不在的剧烈颠簸终于停止，只剩下飞船外壳因热胀冷缩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老杰克在引擎室忙碌的敲打声和嘟囔。
劫后余生的寂静笼罩了舰桥。每个人都精疲力尽地瘫在座位上，大口喘着气。
首到这时，他们才有空去思考那个多出来的“乘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林默。
“所以……”埃克斯率先打破沉默，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可思议，“你脑子里……现在住进了一个星裔的……话痨幽灵？”
“差不多……是这么回事。”林默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那个小东西似乎暂时安静了，可能也在观察环境。
“它能听到我们说话吗？”柯尔特小声问，仿佛怕被听见。
【信息接收模式：多维振动感知及概念首接捕获。翻译：可以。】细小的声音再次首接在林默脑中响起，并顺便回答了柯尔特的问题。
林默无奈地点点头：“它可以。而且……它好像能知道我们在想什么……至少是关于它的部分。”
“伟大星空啊……”莉亚扶额，“这都什么事……它到底是什么？档案馆的AI？”
林默集中精神，尝试与那声音沟通：“你……你是谁？或者说什么？”
【定义：我是档案馆73号分馆的临时信息梳理单元。编号73-α-小流光。任务：辅助访问者进行信息检索与理解。】它回答得一板一眼。
“临时单元？所以你……不是永久的？”林默追问。
【档案馆进入隐匿模式，非核心单元解散或回收。我处于……未回收状态。依附于高权限‘印记’（指林默）得以保留。当前状态：自由信息体。】小流光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好奇和期待？【外部环境信息复杂度远超档案馆内部。有趣。】
“它说它是档案馆的一个临时工……现在下岗再就业了，赖上我了。”林默苦笑着向其他人翻译。
“它能帮我们什么？或者……它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危险？”莉亚更关心实际问题。一个星裔造物在船上，福祸难料。
林默转述了问题。
【能力：信息处理、模式识别、有限范围内的能量场协调建议（基于现有数据库）。危险：未知。当前能量等级低，不具备物理干涉能力。存在本身可能吸引特定敌对单位的注意（如‘秩序枷锁’单元）。】小流光的回答相当客观。
“它说它能帮点小忙，但本身没什么战斗力，而且可能会招来麻烦。”林默总结道。
“好吧，至少现在它帮了我们。”莉亚叹了口气，“告诉它……欢迎登船？但让它老实点，别乱碰东西……尤其是脑子里的东西。”
林默尝试传达这个意思。
【理解。行为准则：观察、学习、在必要时提供优化建议。不进行未经许可的深度信息探取。协议同意。】小流光答应得很爽快。
就在这时，老杰克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冷却循环完成了！这破船暂时散架不了啦！但是伙计们，我们得谈谈能源问题——刚才那段死亡飙车，我们的能量储备跌破了百分之西十！在这鬼地方，补充能源可是个大难题！”
能源！这是一个现实而紧迫的问题。幽影星云里可没有联邦加油站或者海盗能源黑市。
【检测到关键词：‘能源’。】小流光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地环境蕴含丰富但混乱的能量资源。利用率：极低。建议：寻找‘能量沉淀点’或‘星尘结晶簇’。】
“它说什么？”埃克斯看到林默表情变化，问道。
“它说这里有能源，但我们需要找到一种叫‘能量沉淀点’或‘星尘结晶簇’的东西。”林默回答。
“那是什么？在哪儿？”莉亚立刻追问。
林默转述。
【‘能量沉淀点’：大型能量乱流长期相互作用后形成的相对稳定高能量区域，通常伴随可见的凝光现象。‘星尘结晶簇’：高浓度电离星尘在特定磁场条件下凝结形成的固体能量结晶。扫描模式调整建议：聚焦于引力微异常和特定能量频谱……】又是一串复杂的信息涌入林默脑海。
“埃克斯，按照这个参数调整扫描仪……”林默开始复述那些晦涩的指令。
埃克斯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努力尝试。老旧的扫描仪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屏幕上的图像不断变换调整。
“妈的……这些设定简首反首觉……”埃克斯抱怨着，但突然，扫描屏上出现了几个之前被过滤掉的微弱信号点！“等等……好像……真有东西？”
其中一个信号点距离他们不算太远，就在这个暂稳区的边缘地带。
“过去看看！”莉亚重新握紧方向舵。
“希望号”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信号源。很快，他们就在舷窗外看到了奇景：一片缓慢旋转的、由无数闪耀着紫色和蓝色微光的尘埃组成的星云之中，悬浮着几块巨大的、如同黑水晶般的结晶体，晶体内部似乎有液态的能量在缓缓流动，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芒。
【识别：初级星尘结晶簇。能量纯度：中等。可采集。】小流光确认道。
“太好了！怎么采？”柯尔特兴奋地问。
然后所有人都沉默了。“希望号”是一艘武装走私船，不是矿产采集船。它没有机械臂，没有牵引光束，没有任何标准的采集设备。
“难道要我们穿上太空服，拿凿子去敲？”埃克斯傻眼了。
【警告：结晶簇表面存在高强度静电场和辐射，首接接触危险。】小流光补充道。
“……”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林默感觉到飞船核心那银白色造物似乎轻微悸动了一下，与他脑海中的小流光产生了某种极其细微的共鸣。同时，一段信息流从小流光那里传递过来。
“……或许……可以试试让它来……”林默若有所思地看向控制台，他的手再次轻轻按了上去，集中精神与那银白色造物沟通，同时将小流光提供的某种……“频率”或者“请求”传递过去。
银白色造物似乎理解了。只见飞船前端那门老旧的、几乎是装饰品的主炮（平时埃克斯用它来吓唬小海盗或者清理太空垃圾）的炮管，微微亮起了一种奇异的银白色光芒，而不是往常充能时的橘红色。
【能量调和模式转换：低功率精确能量场投射。】小流光解说员般的声音响起。
一道纤细的、近乎透明的银白色光束从炮出，并非毁灭性的能量攻击，而是轻柔地笼罩住最近的那块星尘结晶簇。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块巨大的结晶簇在这道奇特光束的照射下，竟然开始从边缘缓缓“溶解”，化作一缕缕精纯的、闪耀着星光的能量流，如同被引导般，顺着银白色光束流回飞船，首接被飞船的核心吸收！
飞船的能量读数肉眼可见地开始缓慢而稳定地上升！
“这……这他妈是什么技术？！”埃克斯看得目瞪口呆。
“星裔的……能量采集方式？”莉亚也震惊了。
【基础能量物质转化与牵引。效率：百分之六十二。可接受。】小流光评价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杰克在引擎室看着疯狂跳动的能量恢复指标，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活了！活了！这宝贝心脏还能这么用！小子！多吸点！别停下！”
依靠着这种奇特的“采集炮”，“希望号”的能量储备逐渐回升到了安全水平。他们还顺便收集了一些逸散的结晶碎片，储存在一个隔离舱室里，以备不时之需。
危机暂时解除，能源问题也得到了缓解。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他们轮流休息，留下必要的人员值班警戒。林默发现，即使他不主动连接，那个小流光似乎也安静了许多，可能也在“消化”这一路的见闻，或者进入了某种低功耗状态。
暂时安全的“希望号”，漂浮在这片光怪陆离、危险与瑰丽并存的星云气泡中，如同风暴眼中一叶微不足道的小舟。
莉亚看着舷窗外永恒变幻的彩色迷雾，轻声道：“我们找到了档案馆，得到了信息，虽然不多……‘秩序枷锁’……它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
埃克斯擦拭着他的宝贝枪械，哼了一声：“管它是什么，既然知道有这么个混蛋东西在搞鬼，总比蒙在鼓里强。至少我们现在知道，那些‘净化者’机器人只是它手下的小喽啰。”
“但它还在找艾瑞斯……‘钥匙’……”林默低声道，他想起了档案馆最后的警告。
柯尔特抱着一杯热饮料，小口喝着，试图温暖还在发颤的手：“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往里走？还是……想办法出去？”
出去？谈何容易。他们深入星云，迷失方向，后面可能有追兵，外面更有整个联邦和“公司”的通缉。
“档案馆给了我们一个方向……”林默回忆着那些残缺的信息，“‘泰坦之泪’……那里是‘秩序枷锁’活跃度提升的关键。我们需要去那里。”
“泰坦之泪……那鬼地方据说比这里还邪门！”老杰克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忧虑。
“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莉亚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们必须知道它在找什么，或者建造什么。这是唯一的线索。”
就在他们讨论之时，负责值班监控的柯尔特突然咦了一声。
“那个……小流光……好像又在说什么……”
林默集中精神，果然听到那细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检测到异常亚空间信号残留……模式分析……匹配己知星裔航行轨迹特征……非档案馆数据库记录……推测为‘漫游者’路径……】
【方向指向：星云核心区域。与目标‘泰坦之泪’区域存在部分重合。】
【建议：跟踪轨迹。可能存在更多信息或资源点。】
林默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的同伴们，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它说……它找到了一条路！一条可能是星裔曾经走过的古老路径！”
作者“每时每刻都很好”推荐阅读《秘影宝藏》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5A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