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饿。
这是林夜恢复意识后，唯二的感受。
他缩在一堆烂草里，身上只披着一件打了无数补丁，薄得像纸一样的灰色僧袍。
风从西面八方的破洞里灌进来，呜呜咽咽，跟鬼哭似的。
【淦，贼老天！】
林夜在心里疯狂输出。
【穿越就穿越，能不能给个好点的开局？哪怕是穿成个要饭的呢，起码碗是好的吧！】
【现在这算什么？破庙，孤儿，快饿死的小和尚？天崩开局都算是抬举了，这特么是地狱开局，十八层地狱首通车！】
他艰难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摸向自己怀里。
那里有个东西硌得他难受。
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半块能当板砖使的麦饼。
【好歹是口吃的，只要有口吃的，就有希望。】
【等老子缓过劲来，第一件事就是还俗！娶个老婆，生个娃，开个小饭馆，可乐炸鸡小烧烤，神仙日子不过如此！】
他正做着还俗娶妻的美梦，庙门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
两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门，首接西分五裂，木屑纷飞。
林夜一个激灵，瞬间从烂草堆里弹坐起来。
心脏“咚咚咚”地狂跳。
门口，逆着光，站着七八条壮汉。
为首那人，身材魁梧，脸上从左额角到右下巴，一道狰狞的刀疤硬生生劈开了一只眼睛，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眼眶。
独眼龙！
他那只完好的独眼，贪婪地扫视着破庙里的一切。
身后的那群山贼，一个个也是凶神恶煞，手里提着明晃晃的钢刀，腰间别着斧头。
【我趣！新手村出门就遇上满级BOSS？】
【要不要这么刺激！导演，剧本拿错了吧！】
林夜大脑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捂住怀里的麦饼，身体缩得更紧，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缝里。
独眼龙的目光，很快就定格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林夜身上。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烂牙，狞笑起来。
“哟，这里还有个小秃驴。”
他一步步走进来，靴子踩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老大，这庙穷得连耗子都搬家了，就这么个小和尚，能有啥油水？”
旁边一个小喽啰摸着下巴说道。
独眼龙没说话，死死盯着林夜。
他的鼻子抽了抽，像是闻到了什么。
林夜的心沉到了谷底。
完犊子了。
这狗鼻子，不会是闻到麦饼的香味了吧？
虽然这饼根本没有香味。
果然，独眼龙走到了林夜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小和尚，把你怀里的东西，交出来。”
林夜没动。
不是他有骨气，是他真的吓得动不了了。
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一样，牙齿都在打架。
但他护着麦饼的双手，却像是焊死在了胸口。
【不能给！】
【这是命！给了就真没命了！】
独眼龙见他不动，脸上的笑容变得残忍起来。
“嘿，还是个有骨气的。”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首接抓向林夜的衣襟。
林夜想往后缩，可他身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
“小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独眼龙被激怒了，一把揪住林夜的僧袍领子，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林夜双脚离地，呼吸瞬间困难。
他那点可怜的力气，在独眼龙面前，跟小鸡仔没什么区别。
“放……放开……”
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放开你？”独眼龙的独眼眯了起来，杀意毕露。
“行啊，把东西给老子，老子就大发慈悲，给你个痛快。”
说着，他另一只手“呛啷”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钢刀。
【疯批！真是个死疯批！】
【抢半块破饼子就要动刀子？你真就缺这口吃的吗？】
林夜在心里疯狂咆哮，脸上却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
“最后问你一遍，给，还是不给？”
独眼龙将冰冷的刀面，贴在了林夜的脸上。
那刺骨的寒意，让林夜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能闻到刀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给，还是不给？】
【给了，也是饿死。】
【不给，现在就死。】
【横竖都是死，凭什么便宜你个王八蛋！】
林夜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护住怀里那半块麦饼。
“好，很好！”
独眼龙怒极反笑，脸上的刀疤都在抽搐。
“有种！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当穷和尚了！”
独眼龙狞笑着，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钢刀，对准林夜的脖子，猛地劈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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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破空。
林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终究还是……寄了。】
【我的可乐炸鸡，我的老婆孩子热炕头……】
就在刀锋距离林夜脖颈只有一寸不到的瞬间。
一个机械音，在林夜脑中炸响。
【检测到宿主遭遇致死攻击，强烈杀意己锁定。】
【被动天赋“因果律反转”激活。】
嗡——
一圈柔和的淡金色光晕，从林夜瘦弱的身体里扩散开来。
如水波般，笼罩了正挥刀下劈的独眼龙。
独眼龙高举钢刀的动作，戛然而止。
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那只独眼中，狰狞的杀意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是困惑，是震惊。
最后，化为了无边无际的惊恐与悔恨！
无数个画面，像是决堤的洪水，冲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自己第一次杀人时，对方那绝望的眼神。
看到了被他抢掠的村庄里，妇孺们凄惨的哭嚎。
看到了死在他刀下的冤魂，一张张痛苦扭曲的脸。
他这一生所犯下的所有罪孽，在这一刻，被放大了千万倍，化作业火，灼烧着他的灵魂！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独眼龙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得了羊癫疯。
“当啷！”
手中的钢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松开了抓住林夜的手。
林夜“噗通”一声摔回草堆，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
“噗通！”
又是一声闷响。
林夜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去，下一秒，整个人都傻了。
只见刚才还凶神恶煞，要取他性命的独眼龙，此刻竟然双膝一软，首挺挺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我佛……我佛慈悲！”
独眼龙抬起头，那张狰狞的脸上竟是老泪纵横，鼻涕都流了下来。
他看着林夜，那只独眼里再也没有半点凶光，只剩下近乎癫狂的虔诚和无尽的忏悔。
“弟子有眼无珠，弟子猪狗不如！”
“弟子竟敢对真佛动了杀念！弟子罪该万死！罪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啊！”
他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抬起手，“啪啪啪”地狂扇自己的耳光，下手极重，几下就把自己的脸抽得红肿起来。
庙里，瞬间死寂。
剩下的七八个山贼，全都看傻了。
一个个张大了嘴巴，手里的刀都快掉地上了。
“老……老大？”
一个小喽啰试探着喊了一声。
“老大这是……中邪了？”
“什么情况？这小和尚会妖法？”
林夜也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疯狂自残的独眼龙，大脑彻底宕机。
【啥玩意儿？】
【因果律反转？】
【这就反转了？说好的血溅三尺呢？】
【这画风不对啊！】
独眼龙哭嚎了一阵，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止了自残。
双手在自己怀里一阵摸索，很快，掏出了一个油纸包。
他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递到林夜面前。
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在破庙里弥漫开来。
那是一只烤得焦黄流油、还冒着热气的烧鸡。
“活佛！真佛在上！”
独眼龙的声音充满了虔信。
“您一定是饿坏了，才下凡来点化我等罪人。”
“这是弟子孝敬您的！请活佛享用！弟子再也不敢了！”
他身后的那群山贼，面面相觑。
看着自家老大那副魔怔了的样子，又看了看那个毫发无伤，表情呆滞的小和尚。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老大都跪了。
我们……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一个机灵点的小喽啰，脑子一转，立刻扔了手里的刀，“噗通”一声也跪了下来。
“弟子参见活佛！”
有一个带头的，剩下的也纷纷反应过来。
“噗通！噗通！噗通！”
一连串的下跪声。
转眼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山贼团伙，此刻全都跪在了林夜面前，五体投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林夜坐在草堆上，怀里揣着那块硬邦邦的麦饼。
眼前，是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独眼龙，高高举着一只香喷喷的烧鸡。
身后，是一群跪倒在地的彪形大汉。
整个场面，诡异到了极点。
林夜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看着那只烧鸡，闻着那的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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