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辰觉得，自己快要被一种甜蜜又磨人的情绪给淹没了。
这种状态己经持续了一周。自从那天加班夜晚，在天台和陆沉有过那次短暂的、夹杂着烟草味和夜风的对话之后，她的心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拴住了，线的另一端，则牢牢系在那个沉默寡言、背影挺翘的年轻男人身上。
上班成了她一天中最期待又最煎熬的时刻。她会提前十分钟到工位，只为了在他经过时能假装不经意地抬头，说一声“早”；她会主动承担需要与技术部门对接的跑腿工作，只为了能去他的办公区晃一晃，哪怕只是远远看到他和人讨论问题时微蹙的眉头，或是他专注盯着屏幕时冷峻的侧脸；她甚至开始留意公司内部通讯软件上他的状态提示，每当那个小小的绿灯亮起，显示“在线”，她心里也会跟着亮一下。
当然，视线依旧会不受控制地滑向他腰部以下的位置。那仿佛成了她目光的一个锚点，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最终都会稳稳停泊在那道优美的弧线上。然后便是内心一阵慌乱又羞赧的自我检讨，循环往复。
这种全方位的关注带来的后果就是，她脑子里塞满了关于陆沉的细节和由此生发出的无数幻想。
“他今天穿那件灰色针织衫真好听，显得肩膀很宽，腰又窄……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手感？”
“他好像更习惯用左手拿鼠标。”
“他今天下午三点二十西分去了天台，呆了八分钟，比平时少了两分钟，是烟瘾没那么大了吗？还是心情不好？”
“他刚才好像……看我这边了？是因为我今天的发型吗？还是我脸上沾了东西？”
这些细碎的想法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要占据她所有的CPU内存，导致她一份简单的项目简报做得错误百出，被部门主管略带不满地提醒了一次。
下班铃声响起，林星辰长长吁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精神上的。她有气无力地收拾着东西，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苏雨女王大人。
林星辰嘴角不自觉弯起，接起电话：“喂，我的女王陛下，有何指示？”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脆利落的声音：“指示就是，半小时后，‘颜料未干’工作室见。我刚搞到一批进口咖啡豆，顺便，我需要一个活体模特给我新设计的系列衣服找找感觉。”
苏雨是林星辰的大学室友兼死党，服装设计专业毕业后，没像其他同学一样挤破头进大公司，反而靠着大学期间攒下的奖学金和打工钱，租了个小LOFT，开了间个人工作室，取名“颜料未干”，一边接点设计私活，一边搞自己的独立设计品牌，活得肆意又洒脱。她是林星辰相反的另一面——理性、果决、行动力超强。
“遵命！正好我需要补充点艺术细菌，拯救一下我被报表腐蚀的灵魂。”林星辰笑着答应。
西十分钟后，林星辰推开了“颜料未干”工作室的玻璃门。一股淡淡的松节油、咖啡和布料混合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这是属于苏雨的味道。
工作室乱中有序，巨大的工作台上铺满了设计稿和各种面料样本，人台模特身上半披着一件结构感极强的外套，画架支在角落，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墙边堆着一些完成的画作。最里面是生活区，开放式小厨房和一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大沙发。
苏雨正背对着门口，在咖啡机前忙碌。她穿着一身剪裁独特的黑色连体工装裤，衬得身形高挑，一头利落的短发染成了雾霾蓝色，耳边一枚几何形的大耳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来了？自己找地方瘫着，咖啡马上好。”苏雨头也没回地说道。
林星辰熟门熟路地把自己扔进那张柔软的大沙发里，舒服地叹了口气：“还是你这儿舒服，像避难所一样。”
“怎么？又被哪个甲方或者你们公司哪个不开眼的欺负了？”苏雨端着两杯香气浓郁的咖啡走过来，递给她一杯，自己则顺势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目光敏锐地上下扫视她，“瞧你这小脸，一脸春心荡漾又愁肠百结的德性。说吧，这次是看上了哪个纸片人，还是又对着哪个明星发花痴了？”
林星辰接过咖啡，氤氲的热气熏湿了她的睫毛。她啜饮一口，醇厚的坚果和巧克力风味在舌尖蔓延，让她放松了下来。在苏雨面前，她不需要任何伪装。
“呃……”她犹豫着怎么开口。
苏雨挑眉，身体前倾，那双总是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眯了起来：“等等。你这个表情……不对劲。不是纸片人，也不是遥不可及的明星。是现实中的人？你们公司的？”
林星辰抿着唇，点了点头，脸颊有点发烫。
“哇哦！”苏雨顿时来了兴致，放下咖啡杯，做出一个“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手势，“详细说说！姓甚名谁，年龄几何，身高体重，三围——呃，这个可能有点难，总之，啥情况？怎么勾搭上的？”
“什么勾搭……说得那么难听。”林星辰嗔怪地瞪她一眼，身体却诚实地往沙发里窝了窝，抱着抱枕，开始叙述：“就是我们公司的一个同事，技术部的。叫陆沉。”
“陆沉……”苏雨重复了一遍名字，“名字听着挺闷。人呢？”
“是有点闷，不太爱说话。”林星辰老实地承认，“但是……人挺好的，很有责任心，技术特别厉害。上次我们项目出问题，全靠他搞定的。”
“哦~技术厉害~”苏雨故意拉长声音，坏笑。
“你想哪里去了！”林星辰抓起另一个抱枕砸向她，“是工作能力！专业能力！”
苏雨笑着接住抱枕：“好啦好啦，知道啦。然后呢？怎么就好上了？”
“就没好上……”林星辰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飘忽，又开始陷入那种朦胧的状态，“就是……感觉挺奇妙的。第一天入职，在电梯里就不小心撞到他了……然后发现他在我们项目组……他抽烟的样子……嗯……有点忧郁，又有点性感……还有他工作的时候特别专注……”
她的描述开始变得碎片化，跳跃，充满了主观的感受和意象，而不是客观的事实陈述。
“……而且，他屁股很翘。”最后，她几乎是喃喃自语地补充了一句，说完才惊觉失言，猛地捂住嘴，脸瞬间红透。
苏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差点打翻手里的咖啡。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星辰！不愧是你！”苏雨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观察了半天，最后落脚点在这儿呢？这么具象的吗？”
林星辰把发烫的脸埋进抱枕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也不想啊！可是它就在那里，我又不能假装没看见……我的眼睛它有自己的想法……”
苏雨笑够了，擦擦眼角的泪花，凑近她，压低声音，像在进行什么秘密接头：“所以，主要是看上了人家的屁股？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信号灯下等你说爱我 ”
“当然不是！”林星辰猛地抬起头，急切地辩解，“是一种……综合的感觉！那种沉默下的可靠，偶尔流露出的……脆弱感？还有他明明年纪好像不大，却总感觉藏着很多故事的样子……很吸引人想去了解……”
她又开始眼神放空，手指无意识地绕着抱枕的流苏：“我有时候会想，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抽烟呢？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他不太爱理人，是不是曾经被伤害过？他……”
“停停停！”苏雨伸出食指按在她的嘴唇上，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大小姐，收一收你泛滥的同情心和想象力。你这哪里是看上一个人，你这是己经脑补完了一部八十集的连续剧外加三部番外篇啊。”
林星辰眨眨眼，有点委屈：“我控制不住嘛……”
“行行行，我懂我懂。”苏雨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她，“你这症状我太熟悉了。所以，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说过几句话？有没有一起吃过饭？微信加了没？”
林星辰掰着手指头数：“话……说过几句吧。工作上的居多。吃饭……没有。微信……有公司内部群，但没私加。”
苏雨一拍额头，做出晕厥状：“我的老天爷！合着您老人家在这儿颅内高潮了快一个星期，现实进度条几乎是零啊？连微信都没加上？林星辰同学，你这属于典型的‘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我……我不敢嘛。”林星辰缩了缩脖子，“他看起来有点冷，我怕贸然去加微信，会被拒绝。而且，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什么不敢的！”苏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工作上找个由头不会吗？‘陆工，这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陆工，那个项目的资料能发我一份吗’，这不就顺理成章地加上了？加了之后先从工作聊起，慢慢再扩展到生活，问他‘吃饭没’，‘在干嘛’，分享点好玩的表情包，这不就有来有回了？”
林星辰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会不会太刻意了？目的性太强了……”
“大小姐，你看上人家了，目的性本来就很强好吗？”苏雨翻了个漂亮的白眼，“难道你指望天上掉馅饼，他主动来跟你表白？就你描述的那闷葫芦性子，可能吗？”
林星辰设想了了一下陆沉主动跟她表白的场景，自己先打了个寒颤——可能性确实微乎其微。
“那……那我试试？”她犹豫着，心里有点打鼓。
“不是试试，是必须行动！”苏雨站起身，把她也从沙发上拉起来，推到工作室中间的空地上，“首先，停止你那些无边无际的幻想！现实中的男人和你想象出来的完美情人是有差距的！你得先去接触，去了解真实的他！”
她绕着林星辰走了一圈，像打量一件艺术品：“其次，给我支棱起来！你看看你，底子多好，稍微打扮一下，绝对是女神级别的。从明天起，每天给我化个精致的妆，穿最显你气质的衣服去上班！眼神不要躲闪，大大方方地看过去！不仅要看屁股，也要看眼睛！让他注意到你！”
林星辰被她说得有点热血沸腾，又有点不好意思：“这样……行吗？”
“怎么不行！”苏雨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男未婚女未嫁，看上了就主动出击，创造机会，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他没这个意思，那也好过你自己在这里瞎琢磨内耗强，早点死心换个目标呗。森林那么大，何必在一棵闷树上吊死？”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调侃：“当然，如果他真的只是屁股好看，其他地方一无是处，那……看看也不犯法，养养眼就好了，对吧？”
林星辰被逗笑了，心里的郁结似乎散开了不少。是啊，最坏又能怎样呢？苏雨总是这样，能用最首接的方式把她从胡思乱想的泥潭里拉出来。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我知道了！”
“这就对了嘛！”苏雨满意地拍拍她的脸，“好了，‘作战会议’暂时到此为止。现在，我的缪斯女神，请到更衣室去，帮我试试这几件新衣服，给我点灵感。”
接下来的时间，林星辰扮演起了苏雨的专属模特。她换上了一件件设计独特、风格迥异的衣服，在苏雨的指挥下摆出各种姿势。苏雨则拿着素描本和相机，一边飞快地画着草图，一边不停地拍照，嘴里还念叨着“这里收一点”、“那里加个装饰”之类的专业术语。
在这个过程中，林星辰渐渐放松下来，暂时把关于陆沉的烦恼抛在了脑后。她享受着好友的专业领域带来的艺术氛围，偶尔也会对设计提出一些天马行空却颇具启发性的建议，苏雨往往会眼睛一亮，立刻抓住那丝灵感。
这就是她们的相处模式。一个理性务实，一个感性浪漫，看似南辕北辙，却恰好能互补，能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提供最需要的支持。
试完最后一件充满未来感的银色不规则连衣裙，林星辰累得首接瘫倒回沙发上。
苏雨给她倒了杯水，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忽然又问：“说真的，星辰。你对那个陆沉，到底有多喜欢？就是一时兴起，见色起意，还是……认真的？”
林星辰捧着水杯，沉默了片刻。工作室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深远，声音也轻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算哪种。就是，看到他的时候，心跳会很快。看不到的时候，会忍不住去想。会担心他是不是又不开心了，是不是又抽很多烟。会想……如果能让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她顿了顿，微微笑了笑，“可能听起来很傻吧。但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有点害怕，又有点……忍不住想去靠近。”
苏雨看着她脸上那种混合着羞涩、憧憬和一点点不安的复杂表情，心里明白了。这次，她这个容易陷入幻想的好友，恐怕是真的栽了，至少是初步栽了进去。
她没再调侃，只是走过去，搂了搂林星辰的肩膀：“行了，明白了。那就按我说的，先从加微信开始。别怕，有我呢。需要场外指导，随时电话。”
林星辰心里一暖，把头靠在苏雨肩上：“小雨，谢谢你。”
“谢什么。”苏雨豪爽地一挥手，“等你真把他拿下了，请我吃顿大餐就行。我得好好看看，是什么样的翘臀帅哥，能把我们星辰迷成这样。”
“哎呀！你又来了！”林星辰羞恼地去捶她。
两人笑闹成一团，工作室里充满了轻松愉快的气氛。
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像一条闪烁的星河。林星辰的心情，也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勇气和期待。那些盘旋在脑海里的、关于陆沉的模糊幻想，似乎渐渐凝聚成了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值得去尝试的目标。
也许，苏雨说的是对的。光是想象，永远不会有结果。
是时候，让现实的故事开始翻页了。而她，要试着成为那个执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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