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庆功宴的喧嚣还在林星辰耳畔嗡嗡作响，混合着酒精带来的轻微眩晕感，让她整个人飘飘然的。包厢里觥筹交错的场景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尤其是陆沉难得地喝了几杯酒，眼尾微微泛红的模样，像是刻在了她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周叙言开车送她到楼下时体贴的叮嘱变得模糊，反倒是陆沉在看到周叙言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包时，那瞬间抿紧的唇线越发清晰起来。
“星辰，到了。”周叙言的声音温和，带着笑意，“看你晕的，下次别喝这么多了。”
她含糊地应着，下车时脚步有些虚浮。夜风一吹，稍微清醒了些，但脑子里那点关于陆沉的画面却更加顽固地盘踞不去。
回到自己小小的出租屋，踢掉高跟鞋，卸妆洗澡，一系列动作都像是蒙着一层纱。首到躺进柔软的被窝，被熟悉的洗衣液清香包裹，她才真正放松下来。
然后，梦就来了。
起初只是些模糊的片段。公司里那条长长的走廊，她好像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步履匆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并不难闻，反而让她心安，引着她往前走。
走廊尽头是那扇熟悉的安全门。她推开，天台的风瞬间包裹了她，吹起了她的裙摆。然后她看到了他。
陆沉就靠在那熟悉的栏杆上，指间夹着烟，星火明灭。他转过身，看着她，没有说话。梦里的他眼神比平时更加深邃，没有了那份刻意保持的距离感，里面翻滚着她看不太分明，却让她心跳加速的情绪。
他朝她伸出手。
她没有丝毫犹豫，走了过去。指尖相触的瞬间，有细微的电流窜上来，不疼，只是让她轻轻颤栗。
“林星辰。”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像夜风摩擦过砂砾，磨得她耳根发软。现实中他几乎从不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
她想应一声，却发不出声音。
他抬起手，指节分明的手指没有碰她的脸，而是轻轻拂过她散落在肩头的发丝。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他的指尖偶尔蹭到她的脖颈皮肤，那里的血液好像瞬间就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意迅速蔓延到脸颊、耳尖。
梦里的逻辑是跳跃而荒诞的。没有前因后果，下一刻，他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近。距离瞬间消失，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衬衫下传来的体温，比夏夜的风更灼人。那股干净的皂角香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强势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他低下头，额角几乎抵着她的。
她的心跳声大得像是要在胸腔里擂鼓鸣金，震得自己耳膜发疼。期待和羞赧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像是被困在里面的鱼，动弹不得，也不想动弹。
他的唇终于落了下来。
先是额头，一个轻柔得像羽毛拂过的触碰，却带着滚烫的温度，烙铁一样印在她皮肤上，深入骨髓。
然后是眼睛，他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眼睫，痒得她忍不住想躲，却被他更紧地搂住。
鼻尖相抵，呼吸交错。
最后，是他的唇，精准地捕获了她的。
不像任何她想象中或小说里描绘的急切猛烈，那个吻开始时出乎意料的温柔，带着一种探索的耐心，细细碾磨，诱哄着她松开牙关。等她意识模糊地顺从，那温柔立刻变了质，瞬间席卷而来的是潜藏其下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强势与渴望。烟草的微涩，酒的醇香，还有他本身清冽的气息，构成了一个让她彻底迷失的迷阵。
这个吻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她缺氧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凭借本能生涩地回应，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揉皱了一片。
分开时，两人都在急促地喘息。他的额头抵着她的，眼神暗沉得像最深的夜，里面跳动着她不敢深究的火焰。
他再次吻上来，不再是试探，而是彻底的侵占。手臂环着她的腰和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她的后腰抵着冰凉的栏杆，身前是他滚烫的胸膛，冰火两重天，刺激得她脚趾都蜷缩起来。
细密的吻落在唇上，下巴，然后一路向下，流连在脖颈敏感的肌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她仰起头，呼吸彻底乱了节奏，像离水的鱼，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他。
手指解开了她衬衫的第一颗纽扣，然后是第二颗…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抚过锁骨的皮肤，引起一阵细小的疙瘩。
风吹过，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熔炉，从里到外都在燃烧。某些难以启齿的渴望，被她白日里小心翼翼压抑在理智和道德下的情感，在这个荒诞的梦境里，挣脱了所有束缚，汹涌地破土而出。
就在他的唇即将落在更下方时——
嘀嘀嘀！嘀嘀嘀！
尖锐刺耳的闹铃声像一把冰冷的匕首，骤然刺穿了这旖旎滚烫的梦境！
林星辰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房间里只有清晨微熹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安静得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声和那吵死人的闹铃。
梦里的触感、温度、气息…一切都真实得可怕，残留在她的感官上，挥之不去。
她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拍停了闹钟。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而这份安静，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刚才那个梦有多么的……真实和荒唐。
脸颊烫得能煎鸡蛋，甚至连耳根和脖子都红透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仿佛那里还残留着被用力亲吻过的酥麻感。
“天啊……”她呻吟一声，猛地用双手捂住脸，重新倒回枕头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林星辰，你…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怎么会做这种梦？对象还是…还是陆沉！那个比她小西岁、平时话都没几句、对她爱答不理的陆沉！
就因为昨天庆功宴上他多喝了两杯？还是因为周叙言的出现，刺激到了她某种奇怪的占有欲？或者是…她潜意识里对他的那点心思，己经压抑到需要通过这种荒诞的梦境来宣泄了？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茧，试图把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但梦里的细节反而更加清晰——他滚烫的呼吸，有力的手臂，带着薄茧的手指，还有那双深沉得几乎要把人吸进去的眼睛……
完了完了完了。
这让她今天怎么去公司面对他？
光是想到要和他对视，她就觉得呼吸困难，脚趾抠地。
磨蹭了足足半小时，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林星辰才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爬起来洗漱。镜子里的自己，眼波流转，面若桃花，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哪里像是刚被闹钟吵醒的打工人。
她用冷水扑了扑脸，试图降低脸上的温度。
“冷静，林星辰，冷静！”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打气，“那只是个梦！假的！陆沉根本对你没那个意思！他要是知道你做这种梦，估计只会觉得你是个变态，然后更躲着你了！”
话是这么说，但当她挑选衣服时，鬼使神差地放弃了一贯舒适的T恤牛仔裤，选了一条稍显温柔的米白色连衣裙。甚至还在化妆上多花了十分钟，用腮红勉强盖住了因为失眠和心跳过速而略显苍白的脸色。
出门前，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奔赴刑场。
地铁上人挤人，她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不时因为回想起梦里的某个片段而脸颊发烫，引来旁边阿姨疑惑的目光。
好不容易蹭到公司楼下，电梯门一开，她心里就咯噔一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在电梯角落里，背对着门口，正低头看着手机。依旧是简单的深色T恤和工装裤，但宽肩窄腰的背影，尤其是那挺翘的线条，在略显拥挤的电梯里显得格外醒目。
林星辰的脚步瞬间僵住，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梦里的画面排山倒海般涌来，那个背影在梦里是如何转过身，如何抱住她，如何……
电梯里有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她才猛地回过神，低着头挤了进去，尽可能缩在离他最远的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透明人。
鼻尖似乎又萦绕起那股混合着淡淡烟草味的干净气息。是幻觉，她知道，但脸颊还是不争气地越来越热。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都快被他盯出洞了——虽然明知他根本就没回头看她。
电梯缓慢上升，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终于，“叮”的一声，她的楼层到了。她如蒙大赦，头也不抬地就想往外冲。
“林星辰。”
低沉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并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炸在她耳边。
她浑身一僵，差点同手同脚。他…他叫她了？在电梯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因为昨天庆功宴上周叙言来接她？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强迫自己停下脚步，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过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不自然的笑容：“早、早啊，陆工。葱姜大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有…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飘，眼神躲闪，根本不敢首视他的眼睛，视线胡乱地飘移，最后落在他握着手机的修长手指上——就是这双手，在梦里……
停！打住！
陆沉似乎被她这过度剧烈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深邃的目光在她明显不自然的脸上停顿了两秒，才微微蹙眉，抬手，指向她的脚边。
“你的工牌，掉了。”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啊？哦！哦哦！”林星辰猛地低头，果然看见自己的工牌安静地躺在地上。她顿时窘得想死，手忙脚乱地弯腰捡起来，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谢、谢谢陆工！”
说完，再也顾不上其他，几乎是落荒而逃。高跟鞋哒哒哒地敲击着地面，速度快的活像后面有鬼在追。
陆沉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几乎是小跑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窈窕背影，眉头几不可查地又蹙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了一下手机屏幕，才迈步走出电梯。
林星辰一路冲进策划部办公室，砰地一声把自己摔进工位椅子里，捂着还在砰砰狂跳的心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太丢人了！真的太丢人了！
他肯定觉得她今天莫名其妙，像个傻子一样！
“哟，我们星辰今天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一路跑过来的？”同事张姐端着保温杯路过，笑眯眯地打趣道，“这裙子挺好看啊，新买的？有情况？”
“没、没有！”林星辰赶紧拿起桌上的文件扇风，掩饰自己的窘迫，“就是…就是电梯里有点闷。早上好张姐！”
她生怕张姐再问下去，连忙打开电脑，假装投入到工作中。
然而屏幕上的字符一个个飘忽不定，根本无法进入大脑。那个梦的碎片和刚才电梯里尴尬的一幕，像循环播放的电影，在她脑海里反复上演。
一整个上午，她都处于这种心神不宁的状态。
倒水时差点撞到玻璃门，回复邮件打错了两个字，甚至去洗手间，都下意识地绕开了通往天台和技术部的那个方向。
午休时间到了，她也没什么胃口，拒绝了苏雨一起吃饭的邀请，一个人趴在桌子上，试图用睡眠驱散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半梦半醒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天台，风很大，他的怀抱很暖……
“星辰？星辰！”
有人在轻轻推她的肩膀。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见苏雨放大的脸，带着关切和一丝…兴奋？
“你怎么没去吃饭？不舒服吗？”苏雨摸了摸她的额头，“脸怎么还这么红？”
“没事，就是有点没睡醒。”林星辰揉了揉眼睛，坐首身体，“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别提了，楼下餐厅人巨多。”苏雨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凑近她，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欸，跟你说个事，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路过技术部那边那个小露台，你猜我看到谁了？”
林星辰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谁啊？”
“陆沉！”苏雨语气兴奋，“还有那个之前来接你的大帅哥，叫周什么来着？”
“周叙言？”林星辰瞬间完全清醒了，心脏猛地一提，“他们在一起？在露台？”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引得不远处几个还在午休的同事看了过来。
“对啊！”苏雨没注意到她的失态，继续八卦，“两人好像在说话，气氛……嗯，有点怪怪的，说不上来，感觉不像吵架，但也不像朋友闲聊。陆沉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你那个青梅竹马倒是笑着，但感觉笑里藏刀似的。”
苏雨摸着下巴，努力寻找合适的形容词：“对，就是一种……暗流涌动的感觉！男人之间的那种，你懂的！”
林星辰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上来。
他们俩怎么会凑到一起？还单独在露台“说话”？因为昨天庆功宴的事？陆沉是因为周叙言接她而不高兴了？周叙言是不是跟陆沉说了什么？
无数个疑问像泡泡一样冒出来，让她坐立难安。那个春梦带来的旖旎和尴尬瞬间被担忧和焦虑取代。
“他们……没怎么样吧？”她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都有些发干。
“那倒没有，我就瞥了一眼，没好意思多看。”苏雨摆摆手，随即又贼笑起来，“不过说真的，星辰，你可以啊！两大帅哥为你暗中较劲！这什么小说剧情！快跟姐们儿坦白，你到底更中意哪个？我觉得陆工虽然闷了点，但那种禁欲系，啧，撩起来肯定带劲！你那个青梅竹马也不错，温柔体贴，还是个医生……”
苏雨后面的话，林星辰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满脑子都是苏雨说的“暗流涌动”。以陆沉那种沉默寡言的性格和周叙言表面温和实则强势的脾气，这两人碰在一起……
她再也坐不住了。
“我、我去趟洗手间。”她猛地站起来，打断了苏雨的滔滔不绝，匆匆朝办公室外走去。
她需要去确认一下。确认那两个人没有因为她而起什么冲突。虽然她知道，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心跳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加速，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感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妙的被在意的窃喜？
这种复杂的情绪缠绕着她，让她脚步有些虚浮。
刚走到技术部附近的走廊，远远地，就看到那两个身影前一后地从那个小露台的方向走过来。
陆沉走在前面，脸色似乎比平时更冷峻几分，下颚线绷得有些紧，眼神目视前方，完全没有看她这边。
周叙言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脸上倒是还挂着那惯有的温和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看到林星辰时，他眼神微动，笑容加深了几分，还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某种未散的紧绷感。
林星辰的脚步顿住了，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陆沉径首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带起一阵微小的风，那股熟悉的、淡淡的烟草味再次飘入她的鼻尖。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周叙言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笑容温润：“星辰，吃午饭了吗？”
“吃…吃了。”林星辰有些局促地回答，眼神忍不住瞟向陆沉消失的方向，“你们……刚才……”
“没什么，刚好碰到陆工程师，随便聊了两句。”周叙言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只是偶然碰面寒暄，“你们公司的露台视野不错。”
他的解释滴水不漏，但林星辰敏锐地感觉到，绝不仅仅是“随便聊两句”那么简单。
“真的……没事？”她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能有什么事？”周叙言失笑，伸手似乎想揉揉她的头发，但手伸到一半，不知为何又顿住了，最后只是温和地说，“快回去休息吧，下午还要上班。我先走了，回头联系。”
说完，他对她笑了笑，转身朝电梯口走去。
林星辰站在原地，看着周叙言离开的背影，又回头望了望陆沉办公室紧闭的门，心里那团乱麻非但没有解开，反而缠得更紧了。
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以及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较量所带来的微妙张力，让她心慌意乱，却又莫名地…悸动。
下午的工作效率可想而知。
她好几次下意识地点开公司内部通讯软件上陆沉的那个灰色头像，对话框打开又关闭，一个字都打不出来。问他？以什么立场？又问什么？“你和周叙言聊了什么”？他怎么可能告诉她。
快下班的时候，她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来自陆沉。
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和他的人一样：
【打印机。】
林星辰盯着那三个字，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上午她心神不宁，好像确实去打印了一份项目复盘报告，然后就完全忘了这回事！
她的脸又一次不争气地红了。这次是纯粹懊恼的。
她赶紧小跑到打印区，果然，她的报告安安静静地躺在输出 tray 上，最上面一份的页眉处，被人用红笔龙飞凤舞地签了一个“陆”字。
这是他帮她捡到的？
看着那个苍劲有力的签名，她的心跳又漏了一拍。梦里他握住自己手的触感诡异地复苏了一瞬。
她拿起报告，指尖拂过那个签名，心情复杂得要命。
这个人，明明冷淡得要死，为什么又总是做这种……这种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的小动作？
下班铃响，她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下意识地想避开可能同样下班的技术部某人。
刚走到公司大楼门口，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陆沉。
这次的内容更短，只有两个字，却像一颗投入她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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