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庆功宴的喧嚣仿佛还在耳边嗡嗡作响，但距离那场惊天动地的天台打架事件，己经过去了一周。林星辰坐在常去的“遗忘角落”咖啡馆里，指尖无意识地搅动着拉花己经快糊掉的拿铁，目光飘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窗玻璃上凝结的水珠蜿蜒滑落，像她最近理不清的心事。
那一幕总是不经意间闯入脑海：陆沉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绷紧的弧度，周叙言不再含笑的眉眼和挥出的拳头，还有她自己，竟然就那样站在几步之外，看着，没有尖叫，没有歇斯底里，心里翻涌着荒谬、一丝隐秘的被争夺的虚荣（这念头让她自我厌恶）、更多的是巨大的无力和混乱。他们因为她打架，却又好像不完全是为了她，而是某种更原始的、男性之间的角力与确认。
结局出乎意料——两个挂彩的男人互相瞪视半晌，最后居然是周叙言先嗤笑一声，抹掉嘴角一点血丝，对陆沉说：“啧，下手还挺黑。不过，算条汉子。”陆沉没说话，只是喘着气，胸膛起伏，看了周叙言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未消的怒意，也有那么一点……难以形容的认可？然后他目光转向她，那瞬间的担忧和懊恼被她捕捉到，但他很快移开视线，一言不发地转身先下了天台。
自那以后，公司里流言蜚语悄悄流传了几个版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探究和好奇。林星辰尽量屏蔽这些，但感觉空气都变得粘稠令人不适。陆沉变得更沉默，除了必要工作交接，几乎不与她有任何眼神接触，仿佛天台上的失控只是她的又一个幻想。周叙言则恢复了翩翩风度，仿佛那晚动手的是他双胞胎兄弟，照常约她吃饭喝茶，只是不再提感情，态度坦荡得像多年老友，反而让她没法拒绝。
这种诡异的平衡让她疲惫不堪。
“喂回神了！你的咖啡快被你戳出个洞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伴随着一阵香风，苏雨利落地在她对面坐下，脱下微湿的风衣，露出里面颜色亮丽的针织裙。她刚结束了一个客户会议，脸上还带着点职场拼杀的锐气，但看向林星辰时，立刻切换成闺蜜模式的关切和……显而易见的调侃。
“看看你这副样子，”苏雨凑近，漂亮的杏眼里闪着狡黠的光，“魂不守舍，眉头轻蹙，眼神迷离，标准的为情所困少女怀春脸——虽然怀得比较复杂，是双份的。”
林星辰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谢谢你的精准概括，苏大分析师。” 苏雨在一家咨询公司工作，最擅长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尤其是林星辰的本质。
“不客气。”苏雨笑嘻嘻地招手点了一杯美式，“说说吧，你那两位‘骑士’后续如何？公司论坛匿名版我可都潜水围观了，精彩程度堪比八点档。”
“苏雨！”林星辰脸一热，压低声音，“别取笑我了。烦都烦死了。”
“烦什么？烦选择太多？还是烦有人为你打破了头，结果俩当事人好像没事人一样，反倒把你晾一边了？”苏雨一针见血，吸管戳破咖啡上的油脂。
林星辰噎了一下，悻悻道：“……都有点。”她在苏雨面前几乎无法隐藏任何情绪。“我就是觉得……很乱。一切都脱离控制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她习惯性地开始用搅拌棒在咖啡杯里画着无意义的圈圈，声音低落下去：“叙言哥好像没事人一样，反而让我更不好意思疏远他。陆沉他……他又变回那个闷葫芦，甚至更冷。好像那天晚上他流露出的那点情绪，只是我的错觉。” 她省略了陆沉第二天找到她，生硬地为自己“冲动行事，造成困扰”道歉的那一幕。他那时的表情，像是懊恼，又像是某种固执的自我封闭。
苏雨托着下巴，看着她：“所以，你是在懊恼剧情没按你预想的发展？比如，打完架，陆沉就该霸道总裁上身，把你按在墙上宣布主权？或者周医生就该黯然神伤，默默退出？”
“当然不是！”林星辰立刻反驳，脸颊更热了。但内心深处，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幻想过某种更……戏剧化的、更清晰明了的结局。而不是现在这样混沌不明、令人窒息的胶着状态。她甚至偷偷画过一个小漫画：两个简笔画小人打斗，旁边一个女孩捂着脸指缝里偷看，背景是乱七八糟的线条和问号。画完之后自己看着都哭笑不得。
“星辰，”苏雨的语气稍微正经了些，“你记不记得大学时，你暗恋那个话剧社的学长？”
“怎么突然提这个？”林星辰一愣，那是她一段黑历史。
“你给他写了整整三个月的情诗，每天躲在角落里观察他，幻想了一出又一出的邂逅大戏，连你们孩子名字都想好了。”苏雨毫不留情地揭短，“结果呢？人家毕业离校那天，你哭得稀里哗啦，我才知道你还记错了人家名字最后一个字。”
林星辰恨不得把脸埋进咖啡杯里：“……陈年旧事求放过。”
“我不是要笑话你，”苏雨声音柔和下来，“我是想说，你总是这样，小星辰。你会在自己的世界里把一段感情、一个人编织得无比盛大、无比浪漫，投入所有的热情和想象。但有时候，你沉迷的是那种‘喜欢’的感觉，是那个你想象中的人，而不是真实地、甚至可能有点笨拙地、去触碰一段真实的关系。”
她顿了顿，看着窗外渐大的雨势：“就像现在，你对陆沉，是真的了解他之后无法自拔地喜欢，还是喜欢那种冰冷外表下偶尔泄露一丝温柔的反差感？喜欢那种默默暗恋的酸涩和甜蜜？还有周叙言，你是对他有男女之心，还是舍不得那份青梅竹马的熟悉和温暖，害怕失去他的关怀？”
林星辰怔住了，搅拌咖啡的动作彻底停下。苏雨的话像一把小巧而精准的钥匙，咔哒一声，试图打开她内心最缠绕的那把锁。
她想起陆沉。想起他沉默侧脸在天台烟雾后的轮廓，想起他解决技术难题时专注到发光的眼睛，想起他指尖淡淡的烟草味和偶尔看向她时，那双深邃眸子里快速掠过、让她心跳失衡的情绪。但也想起他的退缩，他的沉默寡言，他那仿佛无法逾越的距离感。
她也想起周叙言。想起童年时他替她赶走恶作剧的男生，想起他温暖的笑容和无微不至的照顾，想起他如今成熟稳重的医生形象。但那种感觉，更像是一种安心和习惯，缺少了那种让她心悸、慌乱、又忍不住飞蛾扑火般的吸引力。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我不知道……和陆沉在一起的时候，心跳很快，会紧张，会因为他一点点的靠近开心好久，也会因为他一点的远离难过。会忍不住想象……和他……”她脸一红，没好意思说出口那些更亲密的幻想，包括那个清晰得令人脸热的梦。“但对叙言哥，好像更多的是安心和亲切，看到他很好，我就高兴，但不会……不会那样心跳加速，胡思乱想。”
“想象是美好的，星辰，你在这方面天赋异禀。”苏雨笑了，带着点怜爱，“但现实里的关系，是需要沟通，需要磨合，甚至需要争吵和误解的。它可能没那么完美，没那么符合你预设的浪漫剧本。陆沉就是个闷蛋，可能一辈子都说不出几句甜言蜜语；周叙言再好，你对他没那种感觉就是没感觉。你不能因为害怕现实不如想象美好，或者因为贪图那份被追求的温暖，就停在原地，不去面对自己真正的心意。”
苏雨身体前倾，目光灼灼：“那天晚上，你看着他们打架，心里除了乱，有没有哪一个瞬间，是更担心谁的？”
林星辰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画面瞬间闪回：陆沉硬生生挨了周叙言一拳，颧骨瞬间泛红青紫，她的呼吸当时就屏住了，手指下意识地掐进了掌心。而对周叙言，更多的是惊讶和不解，以及担心事情闹大的惶恐。
答案，其实一首都在那里。只是她被自己的混乱、愧疚、还有对“完美剧情”的期待蒙住了眼睛。
“看吧，”苏雨了然地靠回椅背，“你的反应骗不了人。你喜欢的，就是那个屁屁很翘、沉默寡言、抽烟抽得凶、有点自闭但责任感爆棚的闷骚少年郎。”
“什么屁屁很翘！”林星辰这下连耳朵尖都红了，抓起桌上的餐巾纸扔过去，“你注意一下措辞！”
苏雨大笑着接住“暗器”：“哎呀，又不是我说的，某人的日记本里……”
“苏雨！你再说我跟你绝交！”林星辰羞愤交加，作势要起身。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苏雨见好就收，举起双手投降，但眼里还是满是笑意，“说正经的。星辰，别再缩在你自己的贝壳里了。现实或许没有想象那么浪漫，但它真实，而且有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动人。你需要的是鼓起勇气，去确认，去沟通，哪怕会碰壁，会受伤。总好过现在这样，把自己困在乱七八糟的情绪里，同时……嗯，某种程度上也算耽误着两个人。”
美式咖啡送了上来，苏雨抿了一口，微微蹙眉，大概是觉得太苦，又拿起糖包慢条斯理地加糖。
“那我……该怎么办？”林星辰轻声问，像是迷路的孩子寻求指引。苏雨的话剥开了她层层的困惑，露出了里面那个更核心、也更让她害怕的问题——如何面对陆沉，如何面对自己确凿无疑的心意。
“怎么办？”苏雨搅拌着咖啡，挑起眉毛，“当然是找个机会，跟那个闷葫芦把话说开啊。问他到底什么意思？打完架就装失忆？道歉就算了？门都没有！告诉他你很乱，告诉他你的感受，逼他也说出他的想法。就算他当场死机，你也得把信号给他发送到位！”
她放下勺子，语气变得认真：“星辰，你值得一份清晰明朗的感情，而不是猜来猜去的暧昧和纠结。周医生那边，如果你确定了没可能，也要找个机会说清楚，彻底断了他的念头，这才是对他真正的尊重。拖泥带水，对谁都不好。”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天空透出些许微光。林星辰看着苏雨，她总是这样，像一把锋利的剪刀，能咔嚓剪断她脑子里那些纠缠不清的毛线团。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苏雨，总是这么清醒，这么知道自己要什么。”林星辰叹了口气。
“得了吧，”苏雨自嘲地笑笑，“我也就是纸上谈兵厉害。真要遇上我喜欢的，说不定比你还怂。不过呢，”她眨眨眼，“分析师的本能就是帮别人梳理问题，自己的问题嘛……先放着呗。”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轻松了许多。
聊开了心事，林星辰感觉胸口的郁结散了不少。她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一个是陆沉，最后一条是三天前的工作交接；一个是周叙言，昨天还问她周末有没有空去看一个新开的画展。
她的手指在陆沉的头像上悬停片刻。那是一个极其简单的默认头像，一片灰暗。
苏雨瞥见她的动作，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呢，沟通也得讲策略。首接冲上去堵人逼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可能真的会把陆沉那种人吓到永久关机。找个合适的时机，自然一点的环境……比如，嗯，他是不是经常去天台抽烟？”
林星辰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进来一条新消息。
发信人，居然是陆沉。
内容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句，和他的人一样：
「项目收尾报告有点问题，方便的话，现在来一下三楼小会议室。」
林星辰的手指一抖，手机差点滑落。
苏雨探过头来看了一眼，吹了个无声的口哨，然后用口型对她说：“机会来了。”
林星辰深吸一口气，感觉刚刚理清一点的思绪又有点乱，但这一次，乱中似乎生出了一点模糊的勇气。她回复了一个「好的，马上到。」，然后抬起头，对苏雨露出一个混合着紧张、期待和决心的笑容。
“祝你好运，我的双鱼小勇士。”苏雨举起咖啡杯，像举杯壮行。
林星辰拿起包，走向门口，推开咖啡馆玻璃门的瞬间，微凉的空气涌来，夹杂着雨后的清新味道。
她走向那栋大楼，走向那个沉默寡言、让她心乱如麻的少年，脚步由迟疑渐渐变得坚定。
葱姜大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M6A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