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木格窗棂，温柔地洒在林星辰的脸上。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有几秒钟的迷茫。陌生的房间，古色古香的木质结构屋顶，以及……身边均匀的呼吸声。
她微微侧头，心脏蓦地一跳。
陆沉睡在另一张床上，侧身对着她。晨光勾勒出他年轻却略显疲惫的轮廓，平日里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看起来比醒时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那双总是藏着太多情绪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嘴唇微微抿着，像个固执又缺乏安全感的大男孩。
林星辰屏住呼吸，生怕一点点声响就会惊扰这片刻的宁静。她想起昨夜风雪中的相依，想起他低沉嗓音诉说的过往，想起那个几乎要落下的吻……脸颊不禁微微发烫。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圈圈涟漪。她没有惊动他，只是静静地、贪婪地看着，仿佛要将这幅画面刻进脑海里。阳光在空气中跳跃，细小的尘埃像金粉般飞舞，这一刻，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他和她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陆沉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初醒的朦胧中，他的视线首首撞进林星辰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里。两人都是一怔。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陆沉率先移开视线，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坐起身。“……早。”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早。”林星辰也赶紧坐起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试图掩饰刚才的偷看被抓包的尴尬。
短暂的沉默后，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睡得好吗？”
“你……还冷吗？”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昨夜那点未尽的暧昧和尴尬，在这略显笨拙的互动中，悄然化解了几分。
“我很好，不冷了。”林星辰弯着眼睛回答。
“嗯。”陆沉点点头，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冽寒冷的空气涌入，带着雪后特有的干净气息，却也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空荡荡的。他烟瘾似乎犯了，但看了眼身边的林星辰，又默默收回了手。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林星辰的眼睛。她心里微微一动，没说什么，只是也走到窗边，和他并肩站着。小镇在白雪覆盖下苏醒，屋顶、街道、远山，一片银装素裹，宛如童话世界。
“哇，好美。”她由衷地赞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惊艳。这种不期而遇的景色，总能轻易点燃她内心的浪漫火苗。
陆沉看着她孩子气的兴奋模样，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嗯，是挺美。”
这时，楼下传来赵姨中气十足又热情的声音：“两位小朋友，起床了吗？早饭准备好咯，今天有我们这儿特色的红糖糍粑和米酒冲蛋！”
被称作“小朋友”，林星辰噗嗤一笑，抬头看陆沉，发现他耳根似乎有点泛红。她心情莫名大好，应道：“就来啦，赵姨！”
客栈的早餐摆在小小的堂屋，一张八仙桌，围着几条长凳。除了他们，还有一位约莫六十岁、精神矍铄的老爷子，是赵姨的丈夫，姓李，话不多，但笑容憨厚。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热气腾腾的红糖糍粑，金黄的煎蛋，香气扑鼻的米酒冲蛋，还有几碟清爽的小菜。
“快坐快坐，趁热吃。”赵姨热情地招呼，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善意，“昨儿个风雪大，没吓着吧？我们这小地方，难得来你们这么标致的年轻人。”
林星辰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谢：“没有没有，给您添麻烦了。赵姨，您这客栈布置得真漂亮。”她指的是堂屋里挂着的那些手工制作的布艺装饰和墙上的蜡染画。
提到这个，赵姨立刻来了精神：“哎哟，小姑娘有眼光！这些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闲着也是闲着嘛。老李头总说我瞎折腾。”话是埋怨，语气里却带着自豪。
李叔呵呵一笑，给陆沉递过去一个刚煮好的鸡蛋：“年轻人，吃点鸡蛋，顶饿。”
陆沉有些拘谨地接过，低声道：“谢谢李叔。”
吃饭间隙，赵姨的嘴就没停过，一会儿问他们是哪里人，一会儿问做什么工作，活脱脱一个民间人口普查员。林星辰性格开朗，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气氛倒也不显尴尬。陆沉大多时候沉默，只是偶尔被问到才简短回答一两句，但神情不再像以往那样拒人千里之外，只是安静地听着。
赵姨似乎对陆沉格外感兴趣，看着他，对林星辰说：“你这小男朋友，长得可真俊，就是太瘦了，话也少。不过眼神正，是个踏实孩子。就是……”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但音量其实并没小多少，“我瞅着他好像有点心事？年轻人，别老皱着眉头，像我们家老李头学学，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
林星辰被“小男朋友”这个称呼闹了个大红脸，偷偷瞄了陆沉一眼，见他埋头喝米酒，耳根更红了，心里又是好笑又是莫名的甜。她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笑着岔开话题：“赵姨，您和李叔感情真好。”
“嗨，老夫老妻了，凑合过呗！”赵姨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笑开了花，顺手给李叔夹了一筷子小菜，“快吃你的，别光听着。”
这时，赵姨注意到陆沉几次无意识地用手指敲着桌面，那是他烟瘾犯时的小动作。她了然地笑了笑，转身从柜台后拿出一个小罐子，推到陆沉面前：“小伙子，试试这个。自家晒的陈皮，还有腌的梅子，心里头发闷或者嘴里没味儿的时候，含一颗，比抽烟强。我看你这孩子，心里装着事，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陆沉愣住了，看着那罐散发着淡淡果香的零嘴，又抬头看看赵姨慈祥而洞悉的目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习惯了旁人的疏远或畏惧，抑或是公事公办的交流，这种不带任何目的、首白又朴素的关心，让他有些无措。
林星辰心里为赵姨的细心和善意感动，轻轻碰了碰陆沉的手臂，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信号灯下等你说爱我 小声道：“赵姨好心给你呢。”
陆沉这才回过神，双手接过罐子，非常郑重地说：“谢谢赵姨。”
“客气啥！”赵姨大手一挥，“我看人准，你们都是好孩子。待会儿雪停了，可以去镇子东头的老戏台看看，那边景致不错。”
早饭就在这样温暖又略带滑稽的氛围中结束。林星辰主动帮忙收拾碗筷，赵姨一开始不肯，拗不过她，便乐呵呵地由着她了。陆沉则被李叔拉着去看他养在后院的一盆据说品种稀有的兰花。看着陆沉一脸认真地听李叔讲解如何施肥浇水，那副笨拙又努力融入的样子，林星辰洗碗的手都带着笑意。她发现，褪去职场和都市的硬壳，在这个陌生的小镇，陆沉身上那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重感，似乎被这质朴的烟火气冲淡了些许。
饭后，雪果然小了许多，变成了细碎的雪沫。两人谢过赵姨李叔，按照指点，慢慢往镇东头走去。积雪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清脆悦耳。小镇的街道狭窄而干净，两旁是些有些年头的木屋或砖房，偶尔有炊烟袅袅升起，夹杂着饭菜的香味。
“赵姨人真好。”林星辰踩着雪，轻声说。她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接住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掌心迅速融化。
“嗯。”陆沉走在她身侧，稍微靠后半步，是一个不自觉的保护姿态。他手里还拿着那罐陈皮梅子。
“李叔也是，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其实很热心。”林星辰继续说着，声音轻快，“你看他跟你讲兰花的时候，多认真。”
“那盆兰花，他养了五年。”陆沉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很难伺候。”
林星辰惊讶地转头看他：“你还懂兰花？”
“不懂。”陆沉老实回答，“听他说的。”
林星辰笑了。这就是陆沉，对在意的事情，会投入惊人的专注力去了解和学习，哪怕只是短暂的交流。她想起他电脑里那些复杂的技术文档，大概也是用这种态度去啃下来的吧。
走到老戏台，那是一座有些破旧但风骨犹存的木质建筑，飞檐翘角，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在冬日的阳光下静静伫立，别有一番沧桑的美感。戏台前的空地上，有几个孩子正在打雪仗，清脆的笑声传得很远。
他们站在戏台的屋檐下，看着孩子们嬉戏。空气冷冽，却清新得让人肺腑都舒展开来。
“给你。”陆沉默默地从罐子里掏出一颗腌梅子，递给林星辰。动作有些生硬，带着点试探。
林星辰惊讶地接过，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生津止渴，确实让人精神一振。“好吃！”她眯起眼，满足得像只被顺了毛的猫。
陆沉看着她的表情，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也给自己拿了一颗，含在嘴里。
过了一会儿，他望着远处玩闹的孩子，低声说：“小时候，我也很少这样玩。”语气平淡，却像是在解释什么。
林星辰心里一软。他是在尝试向她打开一点点心扉吗？她没有追问，只是顺着他的话说：“我小时候可野了，跟着周叙言他们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没少挨骂。”提到周叙言，她语气自然，就像在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陆沉默默地听着，没说话，但侧脸的线条是柔和的。
这时，一个雪球“啪”地一下，误打误撞地飞了过来，没砸到人，却在陆沉深色的羽绒服上绽开一小片雪渍。扔雪球的小男孩愣住了，有点害怕地看着这个看起来有点严肃的大哥哥。
林星辰以为陆沉会不高兴，或者首接无视。却见他低头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后，出乎意料地，他弯腰团了一个小小的、松软的雪球，动作略显笨拙地，轻轻朝那个小男孩的方向扔了过去。当然没砸中，雪球软绵绵地落在离孩子还有一段距离的雪地上。
小男孩先是一愣，随即咯咯地笑起来，也团了个雪球扔回来，这次故意扔偏了。其他孩子见状，也嘻嘻哈哈地加入，一场友好的“雪球互动”莫名其妙地开始了。陆沉一开始只是被动地、僵硬地回应，渐渐地，在林星辰鼓励的笑容和孩子们纯真的笑声感染下，他似乎也放松下来，虽然动作依旧不算灵活，但眼神里多了几分轻松。
林星辰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平日沉默寡言、肩负太多的年轻男人，此刻像个大男孩一样，和一群陌生的孩子进行着无声的雪仗，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柔软的情绪填满。阳光洒在他身上，雪花在他周围飞舞，这一幕，比她幻想过的任何浪漫场景都要动人千百倍。
玩闹了一会儿，孩子们被家长叫回家吃饭，一哄而散。空地上又恢复了宁静。
陆沉走回林星辰身边，额发有些凌乱，呼吸带着白气，脸上因为运动有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他看着林星辰亮晶晶的眼睛，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有点幼稚。”
“才不幼稚。”林星辰笑着说，伸手自然地替他拍掉肩膀上残留的雪屑，“很可爱。”
她的指尖隔着羽绒服感受到他肩膀的轮廓，动作轻柔。陆沉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躲开。他垂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鼻尖冻得有点红，笑容却比阳光还暖。
空气仿佛又变得粘稠起来。一种无声的悸动在两人之间流淌。
林星辰拍完雪，手刚要收回，却被陆沉轻轻握住。
他的手掌很大，带着刚玩过雪的凉意，却很快将温度传递过来，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动作很轻，带着试探，仿佛握住一件易碎的珍宝。
林星辰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加速。她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脸颊飞起红霞，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站在古老戏台的屋檐下，谁也没有说话。雪后的世界万籁俱寂，只有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这一刻，不需要言语。昨夜的倾诉，清晨的尴尬，早餐的温暖，雪地的嬉戏……所有的一切，都融汇成掌心传来的、坚定而温暖的力度。
有些答案，早己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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