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你,这个亲手换掉我人生的……好姑姑,开始吧。”
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审判,在大厅中每一个角落回荡。
那只由纯粹阴影构成的、没有任何实质的手臂,就这样遥遥地指着柳如烟。明明没有任何杀气,却让柳如烟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来自太古洪荒的毒蛇给盯住了,浑身上下,从皮肤到骨髓,无一处不感到刺骨的冰寒。
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方才还叫嚣着要瓜分帝豪集团的柳家族人,此刻一个个噤若寒蝉,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生怕那个诡异的影子会多看自己一眼。
他们下意识地,纷纷远离了柳如烟所在的位置,仿佛她身上沾染了什么不祥的瘟疫。
被孤立在中央的柳如烟,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但,极致的恐惧,往往会催生出极致的疯狂。
“不……不!!”她猛地尖叫起来,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布满了狰狞与怨毒,“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也敢在这里审判我?!”
“苏锦那个小贱人呢?!让她自己滚出来见我!她以为躲在背后搞这些鬼蜮伎俩,就能吓到我柳如烟吗?!”
她状若疯癫,眼中燃烧着嫉妒与不甘的火焰。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女人的女儿,一生下来就该拥有一切?!凭什么她就该是天之骄女,而自己只能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十八年前,她亲手将这一切颠覆。她以为自己赢了,赢得了彻底。
可现在,那个本该在泥潭里烂掉的野种,却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姿态,杀了回来!
“我不会输!我绝不会输给你!”柳如烟嘶吼着,猛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通体温润的白色玉符,上面用朱砂刻画着玄奥的符文,隐隐散发着一股令人心安的祥和气息。
“此乃天道盟三长老亲手炼制的‘静心凝神符’!可破世间一切魑魅魍魉,一切幻术邪祟!”她将玉符死死地攥在手心,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着那道黑影厉声尖叫,“我不管你是什么鬼东西,给我……破!!”
玉符之上,陡然亮起一圈柔和的白光,形成一个光罩,将柳如烟笼罩其中。
那股源自影子的、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似乎真的被隔绝在外了。
看到这一幕,柳如烟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有用!
真的有用!
她就知道,苏锦那个小贱人,终究只是个凡人!她所谓的通天手段,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邪术罢了!在天道盟真正的仙家法宝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大厅内其余的柳家族人,眼中也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然而,他们脸上的喜悦,仅仅维持了不到一秒钟。
面对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白色光罩,那道黑色的影子,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另一只手。
它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
它只是……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啪。”
一声清脆的、微不足道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柳如烟身上那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护身光罩,就像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啵”的一声,瞬间湮灭。
而她手中那块被她视若珍宝的“静心凝神符”,更是连一丝抵抗都未能做到,便“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化作一捧毫无灵性的白色粉末,从她的指缝间簌簌滑落。
“不……不可能……”
柳如烟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比刚才更加浓郁百倍的骇然与绝望!
天道盟三长老亲手炼制的法宝……
竟然……被一个响指就给破了?!
这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不等她从这足以颠覆她三观的冲击中回过神来,那道黑色的影子,己经动了。
它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一步便“飘”到了柳如烟的面前。
一根由阴影构成的、冰冷的手指,缓缓地,朝着她的眉心,点了过来。
“不——!!”
柳如烟发出凄厉的尖叫,想要躲闪,却骇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锁链给捆住了,动弹不得分毫!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代表着死亡与恐惧的手指,在自己的瞳孔中,越放越大。
最终,轻轻地,触碰到了她的额头。
没有疼痛。
没有冲击。
只有一股深入灵魂的、无法言喻的冰冷。
紧接着,无数本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了她的脑海!
那是一个冬夜,她被扔在孤儿院门口的破旧篮子里,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身上单薄的襁褓根本无法抵御严寒,她被冻得浑身发紫,连哭声都微弱得如同猫叫……
那是一个午后,她因为抢了别的孩子半块发霉的馒头,被孤儿院的院长用皮鞭抽得遍体鳞伤,然后被关进了漆黑的、散发着恶臭的禁闭室里,一关就是三天三夜……
那是无数个日日夜夜,是吃不饱饭的饥饿,是穿不暖衣的寒冷,是被人欺凌的伤痛,是无人关爱的孤寂……
一幕幕,一桩桩,全是苏锦在那座偏远小城里,所经历过的、最痛苦、最绝望的片段!
这些记忆,被那道影子用一种最野蛮、最粗暴的方式,强行灌入了柳如烟的灵魂深处!
“啊——!!!”
柳如烟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双眼翻白,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这不是她的记忆!
这不是她的人生!
她的人生,本该是锦衣玉食,是众星捧月,是高高在上!
她不该承受这些!
“放开我!放开我!!”她疯狂地挣扎着,精神在极致的痛苦中,迅速走向崩溃的边缘。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她的意识开始混乱,开始语无伦次。
那道冰冷的声音,再次从影子的体内发出,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对整个大厅的人宣判。
“你没有做错什么。”
“你只是,需要亲身体验一下,你亲手为我挑选的人生。”
“这,才公平。”
随着话音落下,灌入柳如烟脑中的记忆,变得更加汹涌,更加残酷!
“不……不……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柳如烟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她开始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将埋藏在心底十八年的秘密,全都嘶吼了出来。
“我不该嫉妒她!我不该嫉妒苏锦的妈妈!她什么都比我好!家世、容貌、天赋……就连大哥的眼里,也只有她!我恨她!我恨不得她去死!”
“所以……所以当我知道她生下的是‘传承之种’时,我就动了贪念!那样的天命,那样的气运,凭什么是她的女儿拥有?!应该是我柳家的!是我柳如烟的!”
“换掉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是我买通了医生!是我亲手把那个小野种抱回来,把苏锦那个小贱人丢掉的!都是我干的!!”
“我以为……我以为只要那个小野种顶替了她的位置,就能窃取她的天命,让我们柳家,更上一层楼!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她疯了。
在苏锦那浓缩了十八年苦难的记忆冲击之下,她彻底疯了。
她歇斯底里地,将当年那桩惊天换婴案的所有细节,以及背后那肮脏不堪的动机,当着所有柳家族人的面,一五一十地,全都吼了出来。
大厅内,一片死寂。
所有柳家族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看恶魔般的眼神,看着柳如烟。
他们虽然知道换婴之事,却从未想过,这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恶毒的、想要窃取天命的阴谋!
难怪!
难怪会招来如此恐怖的报复!
原来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柳如烟那病态的嫉妒与贪婪!
是她!
是她一个人,将整个柳家,都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众人心神巨震之际,更加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点在柳如烟眉心的影子手指,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肉眼可见的黑气。
而柳如烟的身体,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枯萎!
她那一头精心保养的乌黑秀发,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变得花白,干枯,如同蓬乱的杂草。
她那光滑紧致的皮肤,迅速地失去水分和光泽,爬满了深深的、如同沟壑般的皱纹。
她的身形,开始佝偻,萎缩。
她的生命精气、她的青春、她的美貌……她这一生最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在被那道影子,以一种最残忍的方式,疯狂地抽取着!
“我的脸……我的头发……”
柳如烟从疯狂中,感受到了一丝身体上的异样。她颤抖着,抬起那只己经变得如同鸡爪般干枯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触感,粗糙,干瘪,如同在抚摸一张放了几十年的旧树皮。
“啊——!!!”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绝望的尖叫,响彻了整个柳家祖宅!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从一个风韵犹存的人,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垂垂老矣的百岁老妪!
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东西被一点点剥夺的恐惧,比任何酷刑都要残忍一万倍!
“还给你……”
那道冰冷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你偷走的人生,现在,连本带利,还给你。”
话音落下,那道影子,缓缓收回了手指。
失去了支撑的柳如烟,那具己经彻底被抽干了所有生命精气的、苍老无比的躯壳,僵硬地向后倒去。
在接触到地面的前一刻,她的身体,就像一座被风化了千年的沙雕,“噗”的一声,彻底碎裂开来,化作了一地……灰白色的粉尘。
一代毒妇,柳如烟。
形神俱灭。
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未能留下。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只剩下那堆人形的灰烬,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道黑色的影子,在完成了它的使命之后,缓缓地“转”过身,那片没有五官的面孔,再一次“扫视”了一圈大厅内那些早己吓得魂飞魄散、面如土色的柳家族人。
然后,它飘回了柳问天的身后,重新化作了一道与他身体紧紧相连的、再也无法分离的影子。
控的柳问天,也终于恢复了一丝神智。他看着地上那堆属于自己亲妹妹的骨灰,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地,发出了野兽般的、绝望的呜咽。
结束了吗?
这场噩梦,终于结束了吗?
就在所有柳家人心中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那个冰冷的声音,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在他们的脑海中响起。
“清扫掉这里的垃圾。”
“明日此时,我会回来,收取第二笔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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