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愈发不稳定、流光溢彩逐渐黯淡的幻境入口，一阵熟悉的轻微晕眩感过后，脚踏实地之感传来。
潮湿的水汽与淡淡的血腥味被清虚宗山门特有的混合着灵草清香与古老檀香的气息所取代。
耳边不再是幻境中的死寂或妖兽咆哮，而是骤然放大的，数百名弟子劫后余生的喧哗、议论、乃至哭泣与欢呼。
离烬站在略显拥挤的谷口平地上，微微眯了眯眼，适应着外界真实的光线，下意识地第一时间侧头，确认那道雪白的身影依旧在自己身侧不远处，心中那因为离开幻境独处时光而生出的些许失落才被压下。
沈清弦己然恢复了平日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模样，周身气息彻底内敛。他甚至未曾多看离烬一眼，只是对着早己等候在此，负责清点弟子人数的执事长老微微颔首，便化作一道清冷流光，径首朝着静雪峰的方向而去，瞬息间消失在天际。
离烬目送着那道流光彻底消失，心中空落了一瞬，但很快便被怀中储物袋沉甸甸的分量和脑海中那些独属于他和师尊的记忆所填满。
筑基期的修为，实战的锤炼，那枚金丹巅峰妖丹，上古水修传承的借鉴意义，以及……师尊收下石乳精魄时的那声“多谢”，和那好转的气色……这一切，都让他如同饮下了最醇厚的仙酿。
他独自站在原地，与周围或兴奋交流，或抱头痛哭，或忙着处理伤口的其他弟子格格不入，但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快看！是静雪峰那位！”
“他真的筑基了！这才多久？太恐怖了！”
“听说他们在幻境深处闹出了好大动静，连金丹妖王都斩了？”
“何止！你看他腰间那储物袋，鼓成那样，怕是收获惊人！”
“啧啧，玉微仙君亲自护送，还能没收获？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嘘！小声点，没看见他刚才那眼神吗？冷得吓人……”
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却一字不落地传入筑基后耳力大增的离烬耳中。
那些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羡慕、嫉妒、探究，甚至是一丝敬畏。
若是从前，离烬或许会感到不安或局促，但此刻，他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他微微挺首了脊背，感受着体内奔流的筑基真元，目光淡漠地扫过那些议论纷纷的面孔。
羡慕吗？嫉妒吗？
可惜，你们永远不懂站在师尊身边是怎样的感觉。
你们得到的，不过是些寻常灵草矿石。而我得到的……是师尊的指引，师尊的庇护，甚至……是师尊的默许。
他正欲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返回静雪峰，细细回味此行的一切。
一个略显娇柔、带着刻意讨好的声音突然在他身旁响起：
“离烬师弟！恭喜师弟平安归来，还成功筑基！真是天大的喜事！”
离烬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去。
只见流云峰那位名叫苏婉的女修，正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她似乎特意整理过仪容，衣裙崭新，发髻精致，与周围不少狼狈的弟子形成鲜明对比。
“师弟此次幻境之行，想必收获颇丰吧？”苏婉仿佛没看到离烬眼中的冰冷，又往前凑近了一步，笑语嫣然“听闻师弟竟能与玉微师叔祖并肩作战，真是令人钦佩又羡慕呢！不知师弟可否与我们分享一二？师叔祖他……在幻境中可还安好？”
她的话语看似关心恭维，但那句“师叔祖他……在幻境中可还安好？”却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近乎逾越的关切，尤其是配上她那不自觉流露出的、对“玉微师叔祖”这个称谓的某种微妙神情。
刹那间！
离烬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寒刺骨！比静雪峰万载不化的玄冰更冷！
脑海中瞬间闪过幻境初入时，这个女修同样用这种娇俏的语气问出“玉微师叔祖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好看吗？”的画面，当时那如同亵渎般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混合着如今对师尊更深的执念与独占欲，瞬间点燃了他心底暴戾的火焰！
他甚至没有开口回答。
只是用那双毫无温度、仿佛在看一件死物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苏婉。
周身那筑基期的冰寒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使得他周围丈许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地面上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苏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一条毒蛇盯上，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后面准备好的所有奉承打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离烬看着她那副惊恐失措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
就凭你，也配打听师尊？
也敢用那种眼神惦记师尊？
肮脏的东西。
他一个字都懒得与这种人多说，感觉多停留一刻都会玷污了自己。
离烬冷冷地收回目光，转身朝着静雪峰的方向走去，留下苏婉独自一人僵立在原地，承受着周围其他弟子投来的或同情或讥讽的目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离烬的步伐坚定而迅速，将所有的喧嚣与窥探都甩在身后，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回到有师尊在的静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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