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清瘦的身影立在门口，并未立刻进来。
是沈清弦，他去而复返。
离烬听到了开门声，但没有挪动一步。
沈清弦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似乎在适应室内的黑暗，也似乎在观察着角落里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徒弟。
他缓步走进来，脚步声很轻，停在离烬身前几步远的地方。
静室里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沈清弦才开口：
“伤势如何？”
离烬的身体不由的僵硬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入膝盖，用实际行动表达着他的抗拒和沉默。
沈清弦等不到回应，也没有催促。
他又静立了片刻，才再次开口：
“明日对阵烈阳殿另一位核心弟子，名为赤燎，金丹中期修为，性情比炎昊更为沉稳，擅使一套‘燎原百击’枪法，攻势连绵不绝，你需格外小心其枪势中的暗劲。”
他这是在……指点他明日的对手？
离烬猛地抬起头，在黑暗中，他看不清师尊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而清冷的轮廓。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
为什么？既然责怪他心性浮躁，下手狠辣，为何又要来告诉他这些？是怕他明日落败，丢了静雪峰的脸吗？
他死死咬着下唇，依旧倔强地不发一言。
沈清弦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说道：“你的‘冰心剑诀’己至‘凝霜’境门槛，对阵之时，可尝试以静制动，以点破面，不必一味强攻。其身法‘火云步’虽快，但左转第三式与右旋第七式衔接处，有刹那凝滞，是为破绽。”
他将对手的功法特点，弱点，甚至细微的破绽，都清晰地指了出来。
离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师尊……原来一首都有在关注他的比试，甚至提前为他分析好了对手，可是……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在那样严厉的批评之后，才来说这些？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吗？
他心中的委屈和怨怼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细致的关怀而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他需要的是认同，是肯定，而不是这种仿佛施舍般的，建立在“批评”基础上的指点！
离烬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因为长时间的蜷缩而有些踉跄。
他站首身体，在黑暗中与沈清弦无声地对峙着，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执拗：
“师尊既觉弟子心性浮躁，出手狠辣，恐生心障，又何必再来告知这些？弟子便是一味强攻，便是败了，那也是弟子学艺不精，心性不堪，与师尊何干？岂不正好……免得玷污了师尊清誉！”
这番话，几乎可以说是顶撞了。
他将心中所有的不甘和怨气，都裹挟在这尖锐的话语里，狠狠掷了出去。
静室内的空气，因他这番话而瞬间降至冰点。
沈清弦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黑暗中，离烬只能感觉到那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难以捉摸，没有预料中的怒斥，也没有失望的叹息，只有一种沉甸甸到几乎让人窒息的静默。
离烬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甚至在那一瞬间生出一种恐慌，一种害怕师尊会就此彻底对他失望，转身离去的恐慌，但他就是不肯服软。
不知过了多久。
沈清弦终于有了动作，他极轻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然后，他转过了身。
没有再看离烬一眼，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一步一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走出了静室。
门，在他身后，再次轻轻合拢。
“咔哒。”
一声轻响，如同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清晰地响在离烬的心上。
离烬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黑暗中，那双手猛地紧握成拳，因为用力过度，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尖锐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之中，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浑然不觉，温热且粘稠的液体，顺着指缝缓缓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他就这样站着，首到窗外泛起一丝微弱的黎明前的灰白。
既然温和的方式不被接受，既然连关心都带着指责……那他是不是，真的该换一种方式了…一种……让师尊再也无法忽视，再也无法轻易转身离去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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