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筱冢义男为帝国的耻辱而暴怒之时,数百里外的太行山深处。
八路军总部。
窑洞里光线昏暗,几位身穿灰色军装,领口洗得发白的首长,正围着一个铁皮火盆开会。
火光跳跃,映着他们沟壑纵横的脸,每个人的神情都说不出的凝重。
“同志们,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严峻。”
一位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首长放下手里的文件,声音沙哑低沉。
“过冬的粮食缺口将近三成,药品更是有价无市。鬼子还在搞无人区,根据地被割得七零八落,己经有部队开始吃树皮了。”
窑洞内的空气,沉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胜利的捷报总是那么稀少,残酷的现实才是每天睁眼就要面对的敌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到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报告!”
一名年轻的机要员忘了规矩,连门都没敲,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手里高高举着一份电报,因为跑得太急,连声音都在发颤。
“首长!386旅!特……特急!”
主持会议的总部首长眉头狠狠一皱,正要开口训斥,但看清机要员那张涨红到发紫的脸,话又咽了回去。
他接过电报,本以为又是哪里遭了难,需要总部勒紧裤腰带去支援。
可他只低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脸上的疲惫、凝重、忧虑,便如同被狂风吹散的乌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秒,他“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动作太猛,身后的木凳“哐当”一声被带翻在地!
窑洞里所有人都被这动静惊得抬起了头,只见首长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正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
“老总!老总你快看看!”
他拿着电报纸的手抖得厉害,声音也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拔高了好几个调,甚至有些变音。
他几步冲到旁边那位正在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副总指挥面前,几乎是把电报纸怼到了对方的脸上。
“你看看这个李云龙!还有……还有那个林啸!他们……他们……”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肺里的浊气全部吐出来,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他们把山本特工队给全歼了!山本一木,活的!被他们给活捉了!”
“你说甚?!”
副总指挥手里的烟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烟灰撒了一地也浑然不觉。
整个窑洞,轰一声炸开!
“什么?!”
“老天爷!电报给我看看!快!”
“山本特工队……全灭?活捉了山本一木?!”
几位身经百战、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首长,此刻激动得像是一群刚领到糖果的孩子。他们一把抢过那张薄薄的电报纸,脑袋凑在一起,每个字都恨不得掰开揉碎了看一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近乎癫狂的喜悦。
山本特工队!
这支部队就像一根扎在所有人心头的毒刺,一根悬在根据地上空的索命钢刀!他们神出鬼没,凶狠残暴,总部机关就曾险些被他们一锅端了!
现在,这根毒刺,被连根拔起了!
“这是我军进入敌后以来,对日寇特种作战,取得的最辉煌、最彻底的胜利!”一位负责政工的干部激动得满脸通红,狠狠一挥拳头,“必须马上通电全军!嘉奖独立团!嘉奖那个……黑云山!”
“没错!天大的功劳!天大的喜事啊!”
然而,就在胜利的狂喜冲昏头脑之际,那位一首比较稳重,肩扛参谋长军衔的将领,却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瞬间冷静下来的问题。
“首长,这个胜利固然可喜,但有件事,我们不能不深思。”
他指着电报上那个与“李云龙”并列的名字。
“这个黑云山的林啸,我们对他的了解,至今是一片空白。电报上说,李云龙这次能打这么漂亮,全歼山本,几乎是这个林啸一手策划的!就连李云龙那次史无前例的炮火覆盖,打出去的炮弹,都是这个林啸提供的。”
“他有如此惊人的战力,又有连李云龙都眼红的德械装备,甚至能拿出我们做梦都不敢想的炮弹数量……这个人,他的背景,他的来历,他手里的东西是从哪来的……我们必须搞清楚。”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众人火热的心头。
是啊。
一个来历不明的土匪武装,突然爆发出如此惊世骇俗的战斗力,这事儿本身就透着古怪。
“会不会是重庆那边的人?阎老西最近也不安分,想在我们晋西北插钉子?”
“看他跟李云龙那混球称兄道弟的,不像对我们有敌意。可他拥兵自重,始终在我们的体系之外,终究是个隐患啊。”
“万一是个枭雄,想趁乱世当一方霸主呢?”
刚刚还热火朝天的气氛,转眼间变得有些复杂。
这成了一个甜蜜的烦恼。
一个强到可以随手捏死山本特工队的猛人当邻居,谁不高兴?可这个邻居偏偏来历不明,动机成谜,这就让人晚上睡觉都不踏实了。
“砰!”
总部首长猛地一拍桌子!
碎木屑和灰尘被震得跳了起来,所有争论戛然而止。
他目光如电,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位同志,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不管他是什么背景,不管他有什么目的!现在,他是打鬼子的英雄,那他就是我们的同志!”
“我们闹革命,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要有海纳百川的气魄!”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戳在晋西北的区域。
“一个打鬼子的英雄好汉送上门来,我们不赶紧敞开大门,端出好酒好菜热情欢迎,反倒关起门来猜忌、怀疑,这是要干什么?要把人家往外推吗?往阎老西那边推,还是往鬼子那边推?!”
一番话,如同当头棒喝,让所有人茅塞顿开,脸上都有些发烧。
首长走到那名还愣着的机要员面前,下达了命令。
“立刻回电386旅!”
“第一!不惜一切代价,严密保护林啸和黑云山的安全!筱冢义男吃了这么大的亏,疯狗一样的报复马上就会来!我们绝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第二!让旅部立刻派个最得力的干将,带上我们最大的诚意,亲自去一趟黑云山!摸清情况,表达我们的善意和敬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告诉他们,也告诉那个林啸!”
“我们八路军的大门,永远向所有抗日的英雄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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