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工的时候，气氛明显有点不一样。
地里干活间隙，大家议论的话题都围绕着晚上的聚餐。
“听说今晚有肉吃！赵队长特意让伙房杀的猪！”一个知青咽着口水说。
“真的假的？可算见着点荤腥了！天天白菜萝卜，肠子都锈住了！”
“还能有假？我早上亲眼看见伙房老王在刮猪毛呢！”
“太好了！今晚可得放开肚皮吃！”
兴奋和期待写在每个人脸上。
这也难怪，在这个缺油少肉的年代，一顿有肉的饭，就是天大的诱惑。
王建国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林枫，咧着嘴笑：“听见没，林枫，晚上有肉！你小子运气不错啊，刚来没几天就赶上改善伙食。”
林枫笑了笑，没说话，继续低头锄草。
他心里清楚，这顿饭，恐怕没那么好吃。
刘艳今天显得格外活跃，在地里干活时，不时跟几个女知青高声说笑，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往林枫这边瞟。
林枫只当没看见。
他现在全部心思都在如何应对晚上的局面。
他仔细回想着前世的每一个细节。
那天晚上，他确实被灌了很多酒。主要是几个和老知青关系比较好的本地青年，还有……好像还有刘艳，她也在一旁不停地劝酒。
酒是当地酿的土酒，度数不低，口感辛辣。
他当时年轻，脸皮薄，又初来乍到，别人一劝，不好意思拒绝，再加上觉得是队里好意，就喝多了。
然后……记忆就有点模糊了。只记得被人扶回宿舍，后来……就发生了那件让他和刘艳纠缠不清的事。
现在想来，那酒恐怕有问题。要么是度数太高他承受不住，要么……就是被加了料。
还有苏婉清。
前世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没留意过这个沉默寡言的资本家小姐。她好像一首就是那样，像个影子，躲在人群之外。
但现在，林枫不得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刘艳为什么偏偏选中他？仅仅因为他是新来的，脸皮薄好拿捏？
还是说，原本的目标可能不是他，或者不只是他？
苏婉清会在那天晚上出事吗？出什么事？
林枫脑子里闪过各种可能，但信息太少，无法确定。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今晚必须保持绝对清醒。
午饭的时候，刘艳又凑到林枫身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林枫，晚上聚餐，你酒量怎么样？要是不能喝就别勉强，我帮你挡着点。”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但林枫却听出了别的味道。
这是在试探他？还是提前铺垫，为晚上灌酒做准备？
林枫抬起头，看着刘艳那双看似清澈的眼睛，平静地说：“谢谢，我从不喝酒。”
刘艳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啊？一点都不喝吗？今天队里好意，少喝一点没关系的……”她试图劝说。
“真不喝，一喝就过敏，浑身起红疙瘩。”林枫语气坚决，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借口。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地方，说过敏是最有效的挡箭牌。
刘艳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林枫己经低下头专心吃饭，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只好把话咽了回去，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林枫心里冷笑。第一步，先堵死明着灌酒的路。
下午收工比平时早了点，让大家回去收拾收拾，准备晚上聚餐。
林枫回到宿舍，先痛痛快快用井水冲了个凉，洗掉一身的汗水和疲惫。
然后，他找出那件从家里带来的、还算体面的半新衬衣换上。
对着窗户玻璃模糊的倒影整理了一下衣领。
镜子里的人，年轻，眉眼间还带着一丝未曾经历世事的清朗，但眼神深处，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冷静。
林枫深吸一口气。
戏台己经搭好，演员也该登场了。
他需要提前做点准备。
趁着离聚餐还有段时间，宿舍里人还不多，他悄悄把早上煮鸡蛋剩下的那个鸡蛋吃了，又喝了不少水。
空腹喝酒容易醉，先垫垫肚子总没错。
他还把那个搪瓷缸子仔细洗了又洗。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趁他不注意，在他的杯子里做手脚？
小心驶得万年船。
太阳渐渐西沉，伙房那边飘来了久违的肉香味，引得人馋虫大动。
知青点院子里也摆开了几张桌子，虽然简陋，但比起平时蹲在地上吃饭，己经算是隆重了。
人们陆续来到院子里，脸上都带着笑容，互相打着招呼，气氛热烈。
林枫找了个靠边、不那么显眼的位置坐下，默默观察着。
他看到刘艳和几个女知青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但眼神不时扫向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看到赵队长和几个队干部坐在主桌，面前摆着几瓶贴着红纸的土酒。
他还看到，苏婉清最后一个低着头走进院子，她依旧穿着那身灰扑扑的旧衣服，默默地坐在了最角落的那张桌子，离主桌和最热闹的人群都远远的，几乎要融入夜色里。
没有人招呼她，她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林枫的心微微抽紧。
他知道，风暴可能就要来了。
而他，己经做好了准备。
他摸了摸衬衣口袋里，那根他偷偷从扫帚上折下来的细小竹签。
如果万不得己，他需要用点非常手段来保持清醒。
比如，疼痛。
夜色，渐渐笼罩了靠山屯。
聚餐，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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