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意识像是从深不见底的寒潭中挣扎着上浮。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欢呼、炫目的舞台灯光、以及主持人激动到破音的声音：“让我们恭喜——‘剑指苍穹’战队！夺得本届《倩女幽魂》全明星赛总冠军！恭喜大神‘尘’加冕MVP！”
唐楚尘站在领奖台中央，手握象征着最高荣耀的水晶奖杯，身上战队的队服还带着竞技舱特有的微凉气息。鲜花、掌声、闪烁的聚光灯，一切如同前世记忆的重演。他本该感到激动，或者至少是欣慰，但心底只有一片麻木的疲惫。三年征战，登顶巅峰，这一切似乎……毫无意义。
就在礼仪小姐引导队员退场，他脚步虚浮地走向后台时，一个压抑着哭腔的声音叫住了他。
“尘神……等等！”
唐楚尘回头，看到战队一个负责后勤、面相稚嫩的小姑娘，眼圈通红，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怎么了？”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
“刚……刚看到的新闻推送……”小姑娘的声音带着颤抖，把手机屏幕递到他眼前，“这个……这个遭遇不幸的女士，游戏ID是不是叫……‘山海意难平’？我记得……您早年还在新手服时，好像和她组过固定队……”
“山海意难平”五个字，如同五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唐楚尘的脑海！
他猛地夺过手机，屏幕上的社会新闻标题触目惊心：《年轻女子长期遭受家庭暴力，不堪忍受终酿悲剧……》报道配了一张打了马赛克但仍能看出环境简陋的照片，以及一个模糊的侧面轮廓。报道细节含糊，但提到了该女子生前唯一的爱好是玩一款名为《倩女幽魂》的网络游戏，ID中含有“山海”二字。
是她！一定是刘巧儿！
唐楚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鼓。血液逆流，冲上头顶，眼前的一切——炫目的灯光、欢呼的人群、金色的彩带——瞬间褪色、扭曲，化作一片冰冷的黑暗。
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在新手村跌跌撞撞，被小怪追得团团转，却还是会小心翼翼给他这个路过的陌生高手让路的异人女玩家；看到了那个在队伍频道里说话总是轻轻柔柔，得到一点帮助就感激不尽的“山海意难平”；也看到了后来，她游戏上线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出现，语气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黯淡……他曾隐约知道她现实中有段不顺心的感情，却从未想过，竟会走向如此绝望的深渊。
如果……如果当初他再主动一点，如果他能早一点看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如果他能将她从那段泥沼中拉出来……是不是结局就会不同？
无尽的悔恨与撕心裂肺的痛楚，将他彻底吞噬。
……
再次睁开眼，是熟悉的、带着淡淡洗衣液香气的天花板。
唐楚尘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额头上布满冷汗。他环顾西周，狭窄的出租屋，堆满专业书籍和游戏周边的书桌，墙上贴着《倩女幽魂》的旧版本宣传海报——这是他三年前刚大学毕业，租住的地方？
他抓起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日期清晰地显示着：20XX年X月X日，上午8点30分。
正是《倩女幽魂》宣布开启全新大区【山海缘】的日子！也是他记忆中，刘巧儿第一次登录游戏，即将遇到那个渣男“浮生若梦”的时间点之前！
不是梦……那股心痛到窒息的感觉如此真实！
他重生了！回到了悲剧尚未开始的起点！
巨大的冲击过后，是前所未有的狂喜和决绝。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次，他绝不让历史重演！那个温柔坚韧的女孩，不该被生活磨去光芒，更不该落得那样凄惨的结局！
“巧儿……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错过。”唐楚尘低声自语，眼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
他几乎是扑到电脑前，按下开机键。等待系统启动的短短几十秒，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他迅速登录《倩女幽魂》的客户端，巨大的登录界面弹出，背景正是新服【山海缘】的巨幅宣传图：云雾缭绕的仙山，波澜壮阔的沧海，意境悠远。
创建角色界面。职业选择？
前世，他玩的是输出暴力的射手，一味追求极致的伤害，却忽略了守护。这一世，他毫不犹豫地将光标移向了“医师”，选择了男性角色。他要做一个能站在她身前，也能护在她身后的“奶爸”。ID取名？
他略一沉吟，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五个字：日落归山海。
日落归山海，山海藏深意。你的意难平，由我来抚平。这不仅是他的游戏ID，更是他重活一世的誓言。
角色创建成功，载入游戏。出生点依旧是熟悉的蒲家村，桃花灼灼，小溪潺潺，新手玩家熙熙攘攘，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喧嚣。
但唐楚尘无心欣赏风景，也完全无视了耳边不断响起的“少侠快来一起斩妖除魔”的新手引导。他首接打开好友搜索栏，颤抖着输入那个刻骨铭心的ID——山海意难平。
【系统提示：该玩家尚未创建角色或不在当前服务器。】
不在线……还好，还好。他来得足够早，赶在了她之前，也赶在了那个渣男之前。
唐楚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他需要做的不是盲目寻找，而是尽快提升自己，积累资源和声望，在她出现时，有能力为她撑起一片无忧的天空。
他熟悉每一个任务的流程，知道每一个隐藏宝箱的位置，清楚每一个前期BOSS的打法。凭借着重生带来的巨大优势，唐楚尘操控着他的医师“日落归山海”，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旅者，以惊人的效率穿梭于新手任务之间。升级的光芒接连在他身上亮起，很快就将大部分玩家甩在了身后。
但他并没有一味冲级。他清楚地记得，刘巧儿喜欢游戏里的风景，她会为了采集一株特殊的草药跑遍整个地图，也会因为一个有趣的剧情任务停下脚步仔细阅读。所以，他在高效完成任务的同时，也有意识地记录下那些风景优美、适合散心的地方，以及那些奖励尚可、流程有趣的非主线任务。
时间在紧张的忙碌中流逝。唐楚尘一边清理着任务，一边时不时地打开好友搜索栏，输入“山海意难平”。
一次，两次，三次……
终于，在他即将完成新手村所有任务，准备前往杭州主城的时候，再次输入那个ID。
系统提示变了：
【该玩家位于【山海缘】服务器，等级：5，当前位置：蒲家村。】
她来了！
唐楚尘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立刻使用了一张珍贵的、任务奖励的定位符，首接传送回了蒲家村出生点附近。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扫过，很快，就锁定了一个穿着系统赠送的朴素衣裙，正有些笨拙地对着田边的稻草人练习技能的女性异人角色。她的头顶，悬着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ID——山海意难平。
她还是那个她，操作生疏，却透着一股认真的劲儿。
唐楚尘没有立刻上前。他站在不远处的桃花树下，静静地看着。此刻，他心中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誓要守护的决心，是前世今生的感慨万千。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操控着角色，缓缓地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去。
第一步，迈出。这一次，日落必将归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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