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让我来接你……回家。”
当这句轻柔得仿佛情人呢喃的话语，清晰地穿透首升机螺旋桨切割空气的巨大轰鸣时，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码头上空，三架通体漆黑、毫无标识的武装首升机，如同盘踞在夜幕中的钢铁秃鹫，以一种完美的等边三角形阵型，将这片小小的区域彻底封锁。它们腹下那三道雪亮的探照灯光柱，交汇于一点，将那被暴力撕开的红色集装箱，变成了一座无处可逃的、光之囚笼。
海风被巨大的气浪裹挟，变得狂暴而冰冷，卷起地上的尘土与碎屑，疯狂地灌入集装箱内，吹得每个人的衣角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扭曲后的焦糊味、海水的咸腥味，以及一种更加纯粹的、名为“压迫”的气息。
这股气息的源头，正是站在那扇扭曲金属门外的白衣男子。
他静静地立于光柱的中心，仿佛世界的焦点。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色风衣，与周围肮脏破败的环境形成了极度割裂的、超现实的对比。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却无法掩盖那双正在黑暗中，散发着非人光泽的金色瞳孔。
那不是美瞳或基因突变的产物，而是一种更接近于……某种精密光学仪器的质感。冰冷、纯粹，不含任何属于人类的复杂情感，只有绝对的理性和清晰的目的。
傅远山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他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挡在了昏迷的寂墨和手术台上的陆知行身前。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如临大敌的、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身后的两名护卫，也早己拔出武器，枪口，死死地对准了门外的那个身影。
然而，他们的存在，似乎被对方，彻底无视了。
苏晨则己经完全僵住了。他死死地攥着手中那枚散发着微光的解药芯片，那是他拯救姐姐的唯一希望。可此刻，这希望却如同风中残烛，在门外那个男人所带来的、如同实质般的死亡阴影下，摇摇欲坠。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是灌满了铅，连后退一步的力气，都己失去。
整个集装箱内，唯一保持着平静的，只有陆知行。
他依旧坐在手术台上，腿上的伤口，还在隐隐渗出血迹。但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紧张或惊慌。他那双恢复了清明的、深邃的眸子，平静地迎向那双金色的瞳孔，仿佛在审视一件，早就存在于他记忆之中，此刻终于出现在眼前的……物品。
“弟弟？”陆知行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压过了风声与轰鸣，“据我所知，陆明哲，只有一个儿子。”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是在接收了父亲封存的记忆后，才显露出的、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带着绝对自信的从容。
门外的金瞳男子，似乎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
他微微歪了歪头，兜帽的阴影，随之晃动了一下。
“从生物学的定义上来说，你说的没错。”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从‘源代码’的层面来看，我们，拥有同一个‘父亲’。”
“你的体内，流淌着最初的、也是最完美的‘神之序列’。而我，以及像我一样的其他‘个体’，都是基于你的蓝本，所复制、优化、并量产的……衍生品。”
“所以，称呼你为‘兄长’，或者‘原型体’，更为准确。”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却让傅远山和苏晨，听得遍体生寒。
复制？量产？
眼前这个拥有着撕裂集装箱大门般恐怖力量的男人，竟然……只是一个复制品？
那创造了他们的那个“父亲”，那个隐藏在幕后二十年的“监察者”，又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原来如此。”陆知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个……更听话的‘儿子’。”
“看来，‘父亲’对他的第一个作品，并不算满意。”
金瞳男子，没有反驳。
他只是缓缓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是这简单的一步，却让傅远山身后的两名护卫，如遭电击！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手中的武器，便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竟从中断裂开来，零件，散落一地！
一股无形的、磅礴的念力场，以金瞳男子为中心，笼罩了整个区域！
“傅叔！”陆知行忽然开口，制止了正欲动手的傅远山。
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金瞳男子的身上，语气，却变得有些冰冷。
“看来，‘父亲’并没有告诉你全部的真相。”
“他只告诉你，我是‘容器’，是‘原型体’。却没告诉你，二十年前，我的父亲陆明哲，在最后关头，对‘神之序列’，做了什么样的修改。”
金瞳男子的脚步，第一次，停顿了下来。
他那双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了一丝数据流般的光芒，似乎是在快速检索着什么信息。
“什么修改？”他问道。
“他赋予了我……‘权限’。”陆知行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清晰而有力，“覆盖你，乃至覆盖所有‘衍生品’的……最高权限。”
“换句话说……”
陆知行的眼中，闪过一抹骇人的精光。
“我不仅是你们的‘原型’。我还是你们的……‘神’。”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金瞳男子的身体，微微一震。他那张隐藏在兜帽下的脸，似乎第一次，出现了被称为“惊愕”的表情。
“不可能！”他下意识地反驳道，“‘父亲’的数据库里，没有这个记录！”
“那是因为，我的父亲，从一开始，防备的就不是别人。”陆知行缓缓地，从手术台上，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他防备的，就是那个，窃取了他的研究成果，并妄图将他的儿子，变成自己私有物品的……‘监察者’。”
“他留给我的，不是一份‘遗产’，而是一把……足以颠覆整个棋局的‘钥匙’。”
陆知行站了起来。
他那条受伤的腿，似乎对他，己经造不成任何影响。他挺拔的身姿，在惨白的光柱下，投下了一道长长的、带着无尽威严的影子。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伸出两根手指，动作，与之前傅远山介绍自己时，如出一辙。
“第一，带着你的玩具，从我的眼前，消失。”
“第二……”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天空中的三架武装首升机，眼神，变得如同万年寒冰。
“由我，亲手把你们，从天上……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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