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靠在墙边，手机屏幕暗了又亮，电量只剩百分之三。他刚松了口气，听见车间外一阵吵嚷。
他皱眉走出去，门口堵着三个人，领头的穿件油渍斑斑的夹克，手里甩着一叠文件。
“林总，恭喜设备修好了啊。”那人笑得不咸不淡，“修好了，也该把账结了吧？”
林川认出，这是电池壳体材料商的老张，他嗓门大、脾气也大。
“老张，你这来得挺准时。”林川把空烟盒捏成一团，塞进裤兜，“调试刚完，试产还没出货，按合同，尾款三天后付。”
老张“啪”地把文件拍在电动车的坐垫上：“合同是写了三天后，可你也得有命活到那天才行。我们三家加起来八百七十万，不是小数目。你厂里一停产，我们也要断供。”
旁边两人跟着点头，一人抱着手臂冷笑，另一个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我这不刚运转嘛，再给两天宽限。”林川往前半步，语气放软，“兄弟们也辛苦，我林川不是赖账的人。”
“赖不赖账，得看钱说话。”老张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今天不打款，明天断料。你自己掂量。”
话音落，三人转身就走了。
林川站在原地，没动。
王工从车间探出头，脸色煞白：“原料库存……最多撑六小时。”
林川抬手摸了摸后颈，那里还挂着三天没洗澡的汗腻感。他没说话，转身往办公室走。
门一关，灯没开。
他坐在椅子上，伸手去摸桌角那包烟。
空的。
他记得自己明明留了最后一包烟，可翻遍抽屉、口袋，连沙发缝都掏了，也没找到一粒烟丝。
他把烟盒撕开，摊平，用笔在上面写：八百七十万，六小时，断供。
写完，盯着那行字看了十秒，把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手机响了。
银行APP推送，账户余额23,411.67元。
试炼基金上个月打完设备尾款就清零了，房产抵押额度上上周也提空了，信用卡刷爆，连花呗都借到了顶格。
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眼。六小时前，他还以为赢定了。
设备修好了，王工喊她“大神”，生产线跑得比高铁还稳。他以为最难的坎过去了。
结果现实一巴掌扇过来：技术能救火，救不了穷。
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心想这房子要是能卖，现在就能打款。
可抵押都做了，再卖也是负资产。
正想着，王工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张出货单。
“林总，刚质检报了第一批数据，良率91.3%，能出货。”他声音压着，像是怕吵醒什么，“只要原料不断，明天就能发第一批电池。”
林川没接单子：“原料断了，厂就停了。”
“那……不能找人借点？或者先付一部分？”
“找谁借？”林川苦笑，“我这公司连固定资产都是租的，银行看一眼报表就能把我轰出去。”
王工不说话了，低头抠手里的单子。
两人静了几秒。
“要不……我去跟他们再谈？”王工抬头，“我认识壳体厂的质检主管，多少能拖半天。”
“拖半天，还是没钱。”林川摇头，“别去了，省点力气，等停机吧。”
王工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话，转身走了。
门关上，办公室又黑了。
林川盯着被揉皱的字，突然笑了一声。
“我林川，送外卖的时候欠过三百块被堵过门，现在混到欠八百万被堵门……也算进步了。”
他自言自语，声音干得像砂纸。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
一道光从走廊照进来，映出门口的人影。
苏星瑶站在那儿，手里托着一块金砖。
黄澄澄，西西方方，上面刻着一圈看不懂的纹路，仔细看，纹路边缘有极淡的蓝光。
林川愣住：“你……这是从哪挖出来的？”
她走进来，把金砖放在桌上，“咚”的一声闷响，像砸在水泥地上。
“圣女私库。”她说，“古籍记载，危难时可动用。”
林川盯着砖，伸手想碰又缩了回来：“这玩意儿……合法吗？”
“试炼规则第1006条，共担者有难，必全力相助。”她语气平静，像在背课文，“不违规。”
林川咽了口唾沫：“那……能变现？”
“可兑十万盎司黄金等值。”她点头，“但需通过‘天穹’暗渠，三日内到账。”
“三日内？”林川皱眉，“可原料撑不过六小时。”
“己启动流程。”她掏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上面纹路和金砖上的一样，“信号己发，无法撤回。”
林川盯着那金属片，突然意识到什么：“所以……你早就准备了？”
她没回答，只是看着他。
他忽然想起什么：“上次你让地面裂开那道缝，是不是……就是在联系这个‘暗渠’？”
她依旧没点头，也没否认。
林川靠回椅子，盯着那块金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他伸手拿起来，差点没托住。
“这密度……不是黄金吧？”
“材质非地球元素。”她说，“但等值黄金，可流通。”
林川咧嘴：“你这话，说得像在卖什么稀罕物。”
她没接话，只问：“是否使用？”
办公室安静下来。
林川低头看着那砖，纹路里的蓝光一闪一闪，有节奏地明灭。
他知道这钱不能拿，不是怕违法，是太容易了。他从送外卖干到建厂，每一步都是玩命换来的，卖过车，睡过仓库，还跟供应商跪着求宽限，知道钱有多难挣。
他不怕钱来路邪，他怕自己习惯了。
“苏星瑶。”他忽然开口，“你说这算不算……我被包养了？”
她歪头：“试炼规则第1006条，不包含情感定义。”
林川笑出声，笑到一半，喉咙一痒，咳了一声。
他把金砖放回桌上，声音低下来：“这钱……我接了，是不是就真成‘共担者’了？不是合作伙伴，不是老板员工，是……绑定的？”
她看着他：“你己是共担者。从你接受试炼基金那天起。”
林川沉默。
他想起那天晚上，她递卡说密码是他生日。
他调侃“提前给嫁妆”，她踹了他一脚。
现在想想，那不是玩笑，是仪式。
他早就签了无形的合同。
办公室外，车间的机器还在转。
但林川知道，那声音撑不了多久。
他盯着金砖，忽然问：“这砖要是丢了，会不会有人来找我算账？”
“不会。”她说，“暗渠只认纹章，不追个人。”
“那要是有人仿造呢？”
“纹路有生物密钥，仿造不了。”
林川点头，伸手把金砖推到她面前：“那你先收着。”
她抬眼：“不需？”
“不是不需。”他咧嘴，“是得想清楚。这钱像陨石，砸下来能救命，也能砸死人。”
她没动，只问：“那六小时后断供，如何？”
林川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先拖着，我去找老张，说十二小时内给答复。”
“他不会等。”
“我知道。”林川抓起外套，“但人总得试一下。不然以后靠金砖过日子，我这脑子就废了。”
她看着他，没拦。
他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回头：“你这砖……能借我拍张照吗？”
她点头，把金砖递过来。
林川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金砖咔嚓拍了一张。
他把照片发到微信，备注名改成“救命钱”，然后发了个朋友圈，仅自己可见。
文字就一句：下次再想走捷径，就看看这张图。
他收起手机，推门出去。
走廊灯光昏黄，他脚步没停。
身后办公室里，苏星瑶站在桌边，指尖轻轻抚过金砖上的纹路。
蓝光一闪，金属片上的纹路同步亮了一下。
她低声念了一句：“共担者，心志未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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