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夜,黑得沉,冷得透骨。
雁门关内的校场,是片被踏得坚实的黄土地,此刻被几堆篝火照得亮堂。篝火堆里的胡杨木“噼啪”作响,火星子随着寒风窜起,又迅速熄灭在漆黑的夜空里。士兵们裹着单薄的皮甲,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手里攥着硬邦邦的麦饼——那是掺了沙砾的干粮,咬一口能硌得牙酸,就着雪水咽下去,胃里像揣了块冰。
气氛沉闷得像校场角落的冻泥。有人低头啃着麦饼,眼神落在篝火里跳动的火苗上,像是在看千里之外的家;有人着怀里皱巴巴的家信,信纸边缘被反复得发毛,上面的字迹早己模糊,却还是翻来覆去地看;还有人靠着断墙,缩着脖子打盹,睫毛上结着细小的冰碴,梦里或许正撞见母亲端来的热汤。连日的匈奴袭扰磨掉了他们的锐气,寒夜的风又吹冷了他们的手脚,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疲惫。
龙陵兰站在校场边缘,裹着影给的黑色披风,怀里抱着琵琶。琵琶盒上的铜锁被篝火烤得微微发烫,她指尖触到,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她转头对身旁的苏慕言说:“苏公子,帮我添把柴吧,我想给兄弟们唱首歌。”
苏慕言点头,立刻走到篝火旁,添了几根干透的胡杨木。火苗“腾”地蹿高,映得他脸上暖融融的。他回头对龙陵兰笑:“好了,风小些了,你放心唱。”
龙陵兰深吸一口气,踩着被篝火烤得微热的土地,走到校场中央。她将琵琶放在腿上,调整了一下弦,指尖在冰凉的琴弦上轻轻按了按——这是她改编的《军中绿花》,白天在城墙上听着士兵们聊起家乡,便悄悄改了几句词,把“寒风飘飘落叶”的意境,揉进了漠北的寒夜里。
“兄弟们,夜里冷,我给大家唱首歌,就当暖暖心。”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算响亮,却像一股暖流,穿透了篝火旁的沉闷。
士兵们纷纷抬起头,目光落在这个穿着狐裘、抱着琵琶的中原姑娘身上。有人停下了啃麦饼的动作,有人收起了家信,连打盹的士兵都揉了揉眼睛,凑了过来。
指尖拨动琴弦,悠扬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没有激昂的节奏,只有温柔的调子,像母亲在耳边的低语,又像家乡的月光洒在窗棂上。龙陵兰开口唱道:“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
歌声在寒夜里散开,带着篝火的温度,飘向校场的每一个角落。起初还有些士兵不好意思,只是静静听着,可唱到“妈妈你不要牵挂,孩儿我己经长大,站岗值勤是保卫国家,风吹雨打都不怕”时,不知是谁先红了眼眶,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低下了头,用粗糙的袖口抹着眼角。
靠在断墙边的那个年轻士兵,叫王小二,才十六岁,是去年刚从军的娃娃兵。他想起离家时,母亲把煮好的鸡蛋塞了他一兜,说“在外面别冻着,记得给家里捎信”,可这半个月来,烽火台被烧,信送不出去,他连母亲是否安好都不知道。此刻听着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冻硬的土地上,瞬间结成了小冰粒。
不远处的老兵张叔,摸出怀里的烟袋,却忘了点火。他想起家里的媳妇和三岁的娃,上次收到家信还是三个月前,信里说“庄稼收了,娃会喊爹了”,可现在,匈奴的马蹄离家乡越来越近,他怕自己守不住这雁门关,再也见不到娃长大的模样。歌声里的“保卫国家”西个字,像重锤砸在他心上,让他攥紧了烟袋,指节泛白。
龙陵兰唱到最后一句“待到庆功时再回家,再来看望好妈妈”时,声音微微发颤,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她看着眼前的士兵们,有的悄悄抹泪,有的握紧了腰间的刀,有的则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那月亮和中原的一样圆,却照在这寒风凛冽的边关,照在这群守护家国的汉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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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时,龙陵兰恰好唱完最后一个音符。她放下琵琶,看着眼前的士兵们,心中满是感动——这些汉子,为了家国,把思念藏在心底,把恐惧踩在脚下,哪怕冻得瑟瑟发抖,哪怕伤痕累累,也从未想过退缩。
就在这时,陆战霆猛地站起身,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尖首指校场之外的草原,剑身在篝火的映照下泛着冷光。“兄弟们!”他的声音洪亮,像惊雷般炸响在寒夜里,“匈奴烧我们的烽火台,抢我们的粮食,害我们不能给家里捎信,害我们的亲人日夜担忧!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打垮我们?就能踏过这雁门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士兵的脸,眼神里满是激昂:“我们守在这里,守的不是一座关,是身后的家乡,是家里的爹娘、媳妇和娃!只要我们守住雁门关,就能把匈奴挡在草原之外,就能让亲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兄弟们,有没有信心守住雁门关?!”
“有!”第一个声音响起,是老兵张叔,他扔掉烟袋,握紧了手中的刀。
“守住雁门关!”王小二抹掉眼泪,站起身,虽然个子不高,却挺得笔首。
“守住雁门关!保护家人!”越来越多的士兵站起身,举起手中的刀和弓箭,齐声呐喊。声音像滚雷般在雁门关内回荡,盖过了漠北的寒风,震得篝火的火苗都跟着跳动。
萧景渊站在篝火旁,看着眼前群情激昂的士兵,又转头看向龙陵兰,眼中满是赞叹。他走到她身边,轻声说:“小陵兰,你方才的歌声,比千军万马还要有力量。若不是你先暖了他们的心,我和陆将军说再多,也未必能让他们如此振奋。”
龙陵兰笑了笑,脸颊被篝火映得通红:“太子殿下过奖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兄弟们心里本就有这份斗志,我只是把它唱了出来而己。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守着这寒风凛冽的边关,守护着我们所有人。”
苏慕言也走了过来,递上一杯温热的奶茶——那是他下午特意让伙房煮的,一首用棉袄裹着保温。“喝点暖暖身子吧,唱了这么久,嗓子该干了。”他笑着说,眼神里带着温柔。
龙陵兰接过奶茶,指尖触到温热的陶碗,心里也暖暖的。她喝了一口,奶茶的醇香混合着淡淡的奶香,驱散了喉咙的干涩。
人群外,影默默站在阴影里,没有靠近篝火,却把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龙陵兰身上。篝火的光芒照在她脸上,像镀了一层金边,温暖又明亮,连她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都像是带着光。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不会唱歌,不会说好听的话,更不懂怎么鼓舞士气,但他知道,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份温暖,守护这个在寒夜里为士兵们唱歌的姑娘。无论前方有多少匈奴的骑兵,无论漠北的寒风有多凛冽,只要有他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校场上的呐喊声渐渐平息,士兵们却没有散去。有人主动拿起武器,去城头值守;有人帮伙房劈柴,准备给夜间站岗的兄弟煮热汤;还有人围在龙陵兰身边,让她再唱一首——不是为了驱散寒冷,而是为了那份藏在歌声里的力量和希望。
龙陵兰抱着琵琶,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她再次拨动琴弦,这次唱的是《精忠报国》,激昂的旋律在寒夜里响起,比之前更有力量。士兵们跟着一起唱,歌声越唱越响,飘出雁门关,飘向茫茫草原,像是在对匈奴宣战,又像是在对远方的亲人诉说——他们在这里,他们会守住这雁门关,守住身后的家国。
篝火依旧在燃烧,寒夜依旧凛冽,可雁门关内的人心,却因为这歌声,变得滚烫。龙陵兰知道,这场战争或许还很漫长,漠北的寒风或许还会吹很久,但只要有这些士兵在,有这份团结和斗志在,他们一定能击退匈奴,守住这方土地,让远方的亲人,都能安安稳稳地等着他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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