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落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露出一个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笑容，脆生生地喊道：“阿珩公子醒啦？是不是被油渣香醒的？再等等，马上就能吃了！”她故意晃了晃手里编了一半的笼子，“看，我们在做抓鱼的大笼子！等做好了，抓大鱼给你炖汤喝，补身子！”
她的语气充满了孩童的炫耀和对“病患”的关心。
阿珩似乎被她明媚的笑容晃了一下眼，微怔，随即极其缓慢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虚弱而温和的浅笑，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沙哑：“……多谢。”说完，便缓缓放下草帘，似乎又躺回去休息了。
沈星落收回目光，心中嗤笑：演得真像。她不再理会，埋头继续编笼子。有末世图纸的精确指导，加上她如今对身体和力量的精细控制，第一个捕鱼笼的主体很快完成。
“爹，你看！”沈星落举起那个竹篾编成的、肚子大两头小、入口处带着巧妙倒刺的笼子，“像不像？”
沈老三凑近了看，啧啧称奇：“像！真像！落落，你这手艺……神了！”他摸着那光滑均匀的篾条和精巧的结构，简首不敢相信是出自自家闺女之手。
“还差一步！”沈星落拿起另一堆篾条，开始编第二个一模一样的笼子，“等这个编好，两个笼子口对口套起来，用结实的藤蔓扎紧中间留缝的地方，就成了！”
沈大牛看着妹妹手里渐渐成型的奇怪家伙，挠挠头：“落落，这……真能抓到鱼？看着……像个大竹篓子啊。”
“能！”沈星落语气笃定，“而且能抓很多！哥，一会儿你扛着它，跟我去河边下笼子！”
这时，林秀娘端着一碗刚炸好的、金黄油亮的猪油渣走了出来，香气扑鼻：“都歇歇，先吃点油渣垫垫肚子！落落，你这忙活一上午了。”
沈小墨欢呼一声，第一个冲了过去。
沈星落也饿了，放下手里的活计，接过娘递来的小半碗油渣。刚出锅的油渣又香又脆，咬一口满嘴油香，是这贫苦日子里难得的奢侈美味。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阿珩的草帘又掀开了一点，他默默地看着外面一家人分享着简单的快乐。林秀娘犹豫了一下，还是盛了一小碗油渣，小心翼翼地送进隔间：“阿珩公子，您也尝尝？刚炸的，香着呢。”
阿珩看着递到面前的粗瓷碗和金黄的油渣，沉默片刻，伸出骨节分明却苍白的手，接了过去，低声道：“……多谢夫人。”他用两根手指捻起一小块油渣，动作依旧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浓烈的油脂香味在口中化开，对他而言，是一种陌生而……奇特的体验。
沈星落眼角余光瞥见，心里哼了一声：装模作样，怕是山珍海味都吃腻了吧？
吃完油渣，沈星落干劲更足。第二个笼子也飞快编好。她指挥着沈大牛，将两个笼子大口对口严丝合缝地套在一起，中间留出约莫三指宽的缝隙，然后用林秀娘搓好的结实草绳，一圈圈紧紧捆扎固定。
一个造型奇特、肚大腰圆的双层捕鱼笼终于完成了！它看起来敦实又有点古怪。
“成了！”沈星落拍了拍笼壁，发出沉闷的响声，“哥，扛上！娘，把熬油剩下的油渣给我包点！爹，你看家，照顾娘和小墨！”
“哎！好！”沈老三看着那奇特的笼子，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打鼓，但对女儿的信任占了上风。
沈大牛二话不说，像扛麻袋一样把沉重的捕鱼笼扛在肩上。沈星落则拿上包好的油渣，兄妹俩顶着午后还有些灼热的日头，朝着村外清水河下游一处水流相对平缓、回水湾较多的地方走去。
河滩上依旧泥泞，洪水冲刷过的痕迹触目惊心。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枯枝败叶，奔流不息。偶尔能看到一两个村民在浅水处用网捞或者叉子碰运气，大多都一无所获，唉声叹气。
沈大牛扛着个大竹笼子，引得那几个村民好奇地张望。
“大牛，扛的啥玩意儿？怪模怪样的！” “沈家丫头，你们这是干啥去？”
沈星落脆生生地回答：“叔，做个抓鱼的家伙什儿，试试手气！”
村民们都笑了，显然不信这怪东西能抓到鱼。 “大牛，别白费力气啦！这水浑的，鱼都躲深水去了！” “就是，有那功夫不如多开点荒地实在！”
沈大牛憨憨一笑，也不争辩，只闷头跟着妹妹走。
沈星落充耳不闻，精神力如同无形的雷达，悄然探入浑浊的河水。水下的世界在她“眼”中逐渐清晰。果然，在那些湍急的主河道，鱼群稀少且警惕。但在下游一处被大片芦苇丛半包围的隐蔽河湾里，水流明显放缓，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避风港。浑浊的水下，不少鱼影在缓缓游动！草鱼、鲤鱼、甚至还有几条的鲶鱼！它们似乎被上游冲下来的腐殖质吸引，聚集在此处觅食！
“哥，就这儿！”沈星落指着那片芦苇荡后的河湾，眼睛发亮。
沈大牛依言把沉重的捕鱼笼放下。沈星落解开草绳，打开笼子连接处的缝隙，把带来的油渣捏碎，混上一些河边挖的腥臭蚯蚓（路上顺手抓的），一股脑塞了进去。浓烈的油脂和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快！哥，把笼子沉下去！口子对着水流来的方向！”沈星落快速指挥。
沈大牛力气大，抱起笼子，嘿呦一声，稳稳地将这个怪模怪样的竹笼沉入了河湾靠近主河道水流入口的深水处。浑浊的河水很快淹没了笼身，只留下拴在岸边树根上的草绳，在水面上微微晃动。
“好了！”沈星落拍拍手上的泥，“走，哥，回家！明天早上再来收！”
“啊？这就走啦？”沈大牛看着平静的水面，有点懵，“不用守着？”
“不用！”沈星落胸有成竹，“鱼闻到香味自己会钻进去！守在这儿反而把它们吓跑了。明天一早，保管让哥你开开眼！”
沈大牛将信将疑，但妹妹说走，那就走。兄妹俩迎着那几个还在河边碰运气的村民好奇又带着点嘲笑的目光，空着手回去了。
“看吧，我就说瞎折腾！” “扛那么大个家伙什儿，鱼鳞都没见一片吧？哈哈！” 沈大牛听得有点臊，闷头走得更快了。沈星落却像没听见，小脸上依旧是那副淡定的模样。
回到窝棚，沈老三和林秀娘立刻围上来询问。 “咋样？下好了？” “嗯，下好了。”沈星落点点头，“等明天收网。”
林秀娘看着空空如也的兄妹俩，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唉，试试也好，试过了就知道了。”显然也不抱太大希望。
沈老三拍拍女儿的肩膀：“没事，落落，一次不成咱再想别的法子！”
沈星落没解释，只是笑了笑。她走到窝棚角落，拿起剩下的篾条，又埋头开始编第二个捕鱼笼。一个笼子能抓多少？她要的是量！是明天镇上市集上的轰动！
隔间的草帘缝隙里，阿珩的目光再次投来，落在那个小小的、专注编着笼子的身影上，又移向河湾的方向，深邃的眼眸里，一丝了然和……隐隐的期待，悄然闪过。
夜，再次降临。 河滩荒地上，窝棚里点起了微弱的油灯（新买的灯油）。林秀娘用新买的粗瓷碗盛了糙米饭，上面盖着几片切得薄薄的咸肉（用新买的盐腌了一下午）和一小撮油渣炒的野菜。这己经是灾后最丰盛的一餐了。 沈小墨吃得头也不抬。 沈老三和沈大牛也狼吞虎咽。 沈星落吃得斯文些，心里却在盘算着明天的市集，和那沉在河湾里的“聚宝盆”。
隔间里，阿珩安静地吃着林秀娘送进来的饭菜，动作依旧缓慢优雅。
夜风吹过芦苇荡，河湾的水面下，那个怪模怪样的竹笼里，浓烈的油渣混合着蚯蚓的腥香，正随着水流缓缓扩散。几条胆大的草鱼循着的气味，试探着游近了那黑黢黢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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