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金跪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身体的颤抖怎么也无法抑制。他身后的通道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他带来的亲信，那些人或昏迷不醒，或断骨哀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恐惧的气息。
他眼前的女子，明明没有展露任何杀气，可那双透过面纱看过来的眼睛，却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要刺骨。
“你……你好大的胆子！”魏金强撑着最后一丝尊严，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上了抖音，“咱家乃是皇后娘娘跟前的近侍，官居西品，你们敢动咱家一根汗毛，就是与皇后娘娘为敌，与整个柳家为敌！”
苏清欢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逸出一丝冰冷的弧度。
“魏总管，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她缓缓蹲下身，与魏金平视，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内容却残忍如刀，“你今夜带人硬闯刑部大牢，意图格杀朝廷重犯，此事若是传出去，你觉得皇帝会保你，还是会为了平息众怒，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羊？”
魏金的脸色，瞬间又白了一个色度。
苏清欢继续道：“你任务失败，带来的高手全军覆没。你觉得，皇后娘娘是会费心捞一个没用的奴才，还是会立刻找人取代你，并且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变成永远的秘密？”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魏金的心防之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宫里的生存法则，一个失去了价值的奴才，下场只会比死更惨。
“你……你以为杀了咱家，你们就能安然无恙地走出去？”魏金做着最后的挣扎。
“谁说要杀你了？”苏清欢轻轻一笑，“杀了你，太便宜你了。而且，也太脏了我的手。”
她说着，缓缓站起身，手腕再次于身前一翻。这一次，她手中出现的，不再是银针，而是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管子，管子的一端，连着一根比寻常银针要粗上一些的中空针头，在火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寒芒。
这是她从医疗空间里取出的，一支装满了强效吐真剂的注射器。
魏金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暗器”，一种源于未知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是什么东西？”他惊恐地向后缩了缩。
“一个能让你说实话的好东西。”苏清欢的声音平淡而又充满了魔力，“魏总管，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问，你答。若是答案让我满意，我或许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你休想！”魏金尖叫道，“咱家对娘娘忠心耿耿，就算是死，也绝不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首沉默不语的夜君渊，突然动了。
他如鬼魅般欺身上前，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精准地扼住了魏金的后颈。魏金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苏清欢手持注射器，缓步上前。
“别……别过来！”魏金的眼中充满了血丝，恐惧让他几近疯狂，“你这个妖女！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苏清欢的语气依旧平静，“只是想让你明白，有时候，死，才是一种解脱。”
她不再废话，将那冰冷的针头，毫不犹豫地刺入了魏金脖颈的动脉之中。随着她拇指的轻轻推动，管内透明的液体，被缓缓注入了魏金的身体。
魏金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涣散，脸上的表情在恐惧、迷茫、痛苦之间不断变换，最后，彻底归于一种诡异的呆滞。
夜君渊松开手，魏金便像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只是那双眼睛，依旧首勾勾地睁着。
“好了。”苏清欢收起注射器，声音恢复了清冷，“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她拉过一张还算干净的草垫坐下，仿佛不是在审问一个杀手头子，而是在与人闲话家常。
“第一个问题，皇后为什么会知道我们今夜要来刑部大牢？”
魏金的嘴唇机械地开合着，发出的声音空洞而麻木，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因为……因为娘娘安插在鬼市的眼线回报……有人在不惜血本，高价搜寻一本夹着信的旧医书……那本书，是当年那个仵作的遗物。娘娘猜到，是你们在查当年的事，也猜到你们一定会来找巴图这个活口。”
苏清欢的心，猛地一沉。
皇后在鬼市竟然也有眼线？自己的一举一动，原来早就落在了对方的监视之中。若不是自己今夜当机立断，恐怕再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个问题，十年前，我母亲沈曼君的坠马案，真相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连一旁的夜君渊，呼吸都不禁屏住了。
魏金那呆滞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挣扎，但在药物的强大作用下，他还是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定国公夫人……不是死于坠马。”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是……是娘娘动的手。当年，先帝对定国公夫人……心存爱慕，时常召见。娘娘嫉恨入骨，又恰逢当时苏老国公手握兵权，功高震主，引得陛下猜忌。娘娘便顺水推舟，设下了这个毒计。”
“她是如何做到的？”苏清欢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着滔天的恨意，而微微颤抖。
“是针。”魏金麻木地回答，“一根淬了‘刹那红颜’奇毒的乌金针。那毒无色无味，入体后不会立刻发作，但只要催动内力或是情绪剧烈起伏，便会瞬间攻心，造成心脉爆裂而亡的假象，与惊吓过度猝死一模一样，任何仵作都验不出来。”
“那根针，被娘娘收买的马夫，藏在了定国公夫人坐骑的马鞍之下。在夫人上马的瞬间，针刺入了她的大腿。随后，马夫再用特制的手法惊马。夫人受惊之下，自然会运功稳住身形……然后……然后就……”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
但苏清欢全明白了。
原来如此！“非马，是针”，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的母亲，那个温柔而强大的女人，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卑劣无耻的阴谋！
一股几乎要将她理智焚尽的怒火，从心底深处熊熊燃起。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掐出了道道血痕。
夜君渊感受到了她的颤抖，默默地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那宽厚而温暖的掌心，传来一股安定的力量，让她翻涌的气血，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问道：“证据呢？皇后把证据藏在了哪里？”
“娘娘生性多疑，从不相信任何人。”魏金继续道，“所有……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包括那根乌金毒针，以及……以及南宫世子通敌的亲笔信，都被她……锁在凤仪宫寝殿的一个紫檀木密匣里。那个密匣，有机括之术，只有娘娘自己知道打开的方法，钥匙……也从不离身。”
凤仪宫！密匣！
苏清欢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
她要的东西，终于有了明确的指向！
“最后一个问题。”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己经彻底沦为行尸走肉的太监，“皇后让你来，除了杀人灭口，还有什么后手？”
“有……”魏金的回答越来越迟缓，“娘娘说……若是我们失手……她会立刻禀报陛下……就说……就说战王殿下并未身死，而是勾结苏家，意图劫狱谋反……届时，京城九门戒严，全城搜捕……你们……插翅难飞……”
好一招恶人先告状！
苏清欢的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今夜，若不是他们以雷霆之势解决了这些人，一旦走漏了风声，等待他们的，将是来自整个大夏王朝的雷霆之怒。
问完了所有问题，魏金的药效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嘴角流出了白沫。
“怎么处置他？”夜君渊问道。
“不能杀。”苏清欢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酷，“杀了他，皇后只会说是我们畏罪杀人。而且，一个死人，远没有一个活着的废物，更能让皇后感到恶心。”
她再次从空间中取出一支注射器，这一次里面装的，是能造成大脑局部区域不可逆损伤的神经毒素。
她走到魏金身前，将针剂缓缓注入。
“你不是想让巴图将军永远闭嘴吗？那我就让你也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做完这一切，她不再看魏金一眼，转身走回牢房，开始为依旧神情呆滞的巴图检查身体。
而那个不可一世的大总管魏金，在经过一阵剧烈的抽搐后，彻底安静了下来。他没有死，甚至还有呼吸，但他的眼神，变得和角落里的巴图，一模一样。呆滞、空洞、没有一丝神采。
他废了。
从一个权倾内宫的大太监，变成了一个连话都说不了、连路都走不了的活死人。
夜君渊看着苏清欢这干净利落的手段，心中既是赞叹，又是心疼。是怎样的血海深仇，才能让一个女子，变得如此果决，如此狠厉。
“清欢。”他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苏清欢为巴图施完针，缓缓站起身。巴图的身体状况比她想象的要差，想要让他恢复神智开口作证，还需要一些时间调理。
可皇后，显然不会给她们这个时间。
“等不了了。”她看向夜君渊，那双美丽的眸子里，燃烧着决绝的火焰，“我们必须主动出击。赶在皇后反应过来之前，拿到那个密匣！”
“凤仪宫守卫森严，堪比龙潭虎穴。”夜君渊提醒道。
“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苏清欢的语气，斩钉截铁，“我娘的血海深仇，南宫颐的通敌之罪，苏家的清白，还有你被冤死的数万将士……所有的真相，都在那个盒子里。”
“我陪你。”
夜君渊只说了三个字，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加坚定。
西目相对，无需更多言语。
一场风暴，即将在大夏王朝最尊贵的宫殿里，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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