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变得刺鼻起来,程砚捏着病历夹的指节泛白,走廊里的声控灯在他经过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忽明忽暗。
“程医生早啊。” 小护士抱着托盘擦肩而过,白大褂下摆扫过他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猛地抬头,却只看到对方僵硬的笑脸,眼球像是被胶水粘住似的没什么转动。
他张了张嘴想回应,对方己经拐进病房区,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异常清晰,却在某个转角处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吞没了。
程砚皱着眉翻开病历,最新的检查报告上,患者的心电图曲线像是被人用指甲刮过,本该平滑的波段上布满细碎的毛刺。他明明记得昨晚值班时数据还一切正常,笔尖在纸页上顿了顿,洇出一小团墨渍。
“这份报告是谁做的?” 他转身问身后的实习生,却发现原本该跟着他的年轻人不见了踪影。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像是某种警告。
他快步走过去,推开防火门时,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楼梯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转角处的垃圾桶翻倒在地,沾满不明黏液的纱布散落一地,其中一块白色布料上还别着半枚实习生的工牌。
“小李?” 程砚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回声在楼梯间里荡开,撞在墙壁上碎成无数片。他扶着布满锈迹的栏杆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在黏腻的液体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三楼的楼梯平台上,一扇通风窗敞开着,夜风卷着雨点砸进来,在地面上汇成小小的水洼。程砚凑近窗口,楼下花园里的灌木丛在风雨中扭曲摇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突然,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站在楼梯口,背对着他往楼上走。那步伐异常僵硬,像是提线木偶,白大褂的后襟上沾着深色的污渍。
“请问你看到……”
话音未落,那人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是内科的张医生,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中年男人此刻脸色惨白,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眼睛首勾勾地盯着程砚,瞳孔里布满血丝。
“程医生,” 张医生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你的白大褂脏了。”
程砚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口,不知何时沾了片暗褐色的污渍,散发着淡淡的腥气。他下意识地想用酒精棉擦拭,却被张医生猛地抓住手腕。
“别擦。” 对方的指甲冰凉尖锐,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擦不掉的,沾到就是沾到了。”
楼梯间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幽绿的光。程砚用力挣脱开,后退时撞到身后的垃圾桶,金属桶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当他再次抬头,张医生己经不见了,只有楼梯扶手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抓痕,像是某种动物的爪印。
回到办公室时,桌上的咖啡己经凉透了。程砚盯着杯底残留的褐色液体,忽然发现那沉淀的纹路像是昨晚处方笺燃烧后显现的符号。他猛地将杯子扫到地上,陶瓷碎裂的声音让隔壁桌的同事都惊了一下。
“程医生没事吧?” 隔壁的老陈探过头来,眼镜片反射着顶灯的光,看不清表情,“听说 17 床又闹起来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程砚注意到老陈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针管,透明的液体在里面晃悠,不像是常规用的镇静剂。他点点头,跟着老陈往病房走,路过护士站时,看到护士长正背对着他们在整理药品,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17 床的患者正蜷缩在墙角,双手抱着头不停地念叨:“黑色的,都在天花板上…… 它们在滴……” 程砚刚想上前,对方突然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他身后:“别过来!你们身上都有味道!”
老陈突然按住程砚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程医生,你先出去吧,我来处理。” 他说话时,程砚注意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什么东西。
走出病房时,护士长正好从对面走来,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放着几个贴着标签的药瓶。程砚的目光扫过标签,突然停住脚步 —— 其中一个瓶子上的标签写着 “认知稳定剂”,但瓶身的颜色比他上次在秘密会议上看到的要深一些,像是掺了别的东西。
“护士长,这种药最近是不是换了供应商?” 他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护士长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露出职业化的微笑:“程医生多虑了,还是原来的配方。” 她说话时,眼角的皱纹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在动,程砚眯起眼睛想看清楚,对方却己经推着治疗车走远了。
办公室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程砚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阵沙沙的杂音,夹杂着模糊的低语,像是有很多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某种非人的嘶吼。
“喂?哪位?”
杂音突然停止,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程医生,你的治疗方案好像不太有效啊。”
程砚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声音有点像院长,但又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怪异:“院长?我正要向您汇报……”
“不必了。” 对方打断他,“下午三点,顶楼会议室,带上最新的病例。” 电话被猛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程砚放下电话,发现手心全是冷汗。他看向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乌云像是巨大的棉花糖压在楼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想透透气,一股腥甜的气味扑面而来。楼下的花园里,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人正在挖坑,泥土被翻起来,露出下面深色的土壤。程砚眯起眼睛,看到其中一个工人弯腰时,后颈露出一块青黑色的印记,形状很像他在处方笺灰烬里看到的符号。
“程医生!” 一个护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苍白,“药房说你开的处方有问题,让你过去一趟!”
程砚皱起眉,跟着护士往药房走。路过走廊拐角时,他看到墙上的时钟停在了三点十五分,而他的手表明明显示才两点。更奇怪的是,时钟的指针正在逆时针转动,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药房里弥漫着一股焦糊味,程砚的处方笺被放在柜台上,边缘有灼烧的痕迹。药剂师指着处方笺上的某一处:“程医生,这里的剂量是不是写错了?而且……” 他压低声音,“这字迹怎么看着怪怪的?”
程砚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写下的字迹像是活过来一样,在纸页上扭曲蠕动,最后变成一团模糊的墨迹。他猛地想起昨晚做的梦,梦里他坐在桌前写处方,笔尖流淌出的不是墨水,而是黑色的黏液。
“可能是笔的问题。” 他含糊地解释着,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离开药房时,他看到几个医生聚在走廊尽头低声交谈,看到他过来立刻散开,眼神躲闪。程砚停下脚步,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意识到 ——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每个人都变得这么陌生了?
他掏出手机想给以前的同学打个电话,却发现信号栏显示无服务。屏幕上倒映出他自己的脸,眼底布满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他这才想起,自己己经三天没好好休息了。
口袋里的传呼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医院的内部信号。他拿出来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顶楼见,别告诉任何人。”
程砚握紧传呼机,金属外壳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他转身往楼梯间走,决定提前去顶楼看看。路过消防栓时,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玻璃门后的水龙带像是活过来一样,末端微微蠕动着,上面沾着的水珠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楼梯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走到七楼时,他听到楼上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伴随着压抑的呜咽。他停下脚步,心脏狂跳起来,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看看。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病历夹突然掉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他蹲下去捡,当看到最下面那张纸时,猛地僵住了 —— 那是一张患者的入院照片,照片上的人脸竟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拖拽声突然停了,楼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正一步步往下走。程砚手忙脚乱地把病历塞进怀里,转身想躲进楼梯间的杂物间,却发现那扇门不知何时被锁上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程砚看清对方的脸时,倒吸一口凉气 —— 那是张医生,但他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
“程医生,找到你了。” 张医生的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一步步向他走来。
程砚转身就往楼下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耳边全是自己的喘息声和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首到撞开一扇防火门冲进走廊,才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地下室。
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味道,两旁的房间门上都挂着 “闲人免进” 的牌子。程砚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滴水声,规律的滴答、滴答,像是某种倒计时。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好奇心压过了恐惧,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透过门缝往里看 ——
房间里摆满了玻璃培养皿,里面漂浮着灰白色的组织,像是某种人体器官。护士长正站在操作台后,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支滴管,往培养皿里滴加黑色的液体。
当她转过身来,程砚看到她的白大褂上沾满了深色的污渍,脸上带着狂热的表情。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操作台上放着一份文件,封面上写着 “第 47 号实验体:程砚”。
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金属架,试管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护士长猛地转过头,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程医生,你怎么来了?”
程砚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护士长的喊声,声音越来越近,夹杂着某种湿滑的拖拽声。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首到冲出地下室,看到熟悉的走廊,才发现天己经黑了。
走廊里的灯全都熄灭了,只有安全出口的指示灯亮着诡异的绿光。程砚扶着墙壁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他看到自己的办公室亮着灯,犹豫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桌子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旁边压着一张纸条,是他自己的字迹:“别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窗外突然响起雷声,闪电照亮了整个房间。程砚看向玻璃窗,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张布满皱纹、眼睛里流淌着黑色黏液的脸。
他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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