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的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时，肩胛骨传来的刺痛让他猛地吸了口冷气。走廊里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淡红色的光线下，生物质管道在墙面上鼓胀着，像条蠕动的巨型蚯蚓，每隔几秒就会渗出几滴粘稠的黑色黏液，落在地上 “滋啦” 一声腐蚀出细小的坑洼。
“程医生！这边！”
林薇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带着明显的喘息。她手里攥着一把消防斧，斧刃上还挂着半块暗红色的组织 —— 那是刚才砍断一名信徒手臂时留下的，可那信徒连哼都没哼一声，断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和管道里一样的黑色黏液，爬得满地都是。
程砚咬着牙首起身，白大褂的下摆己经被黏液烧出了好几个破洞，口袋里的手术刀硌得腰侧生疼。他刚要迈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那种像是喉咙里卡了棉花的嘶吼 —— 是追上来的信徒。这些人原本都是医院的护工，自从认知稳定剂断供后，不到三天就彻底被精神污染控制，眼睛变得浑浊不堪，动作却比平时快了一倍，像疯狗似的追着活物咬。
“快走！” 程砚一把抓住林薇的手腕，拽着她往楼梯间跑。林薇的手很凉，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她刚才为了掩护程砚，胳膊被信徒的铁棍划了道深口子，现在纱布都渗红了。
两人冲进楼梯间，厚重的防火门 “哐当” 一声关上，暂时挡住了外面的嘶吼。程砚背靠着门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得厉害。他摸出兜里的水壶，拧开盖子递过去：“先喝点水，歇会儿。”
林薇接过水壶，手却在发抖，她喝了两口就把水壶递回来，眼神有些恍惚地盯着自己的胳膊：“程医生，你说…… 我们还能出去吗？”
程砚的心沉了沉。自从三天前认知稳定剂彻底断供，白塔医院就彻底乱了套。先是护士站的小王突然把针头扎进自己的血管里，嘴里念叨着 “祂要醒了”；接着是三楼的患者集体撞墙，喊着 “天花板在流血”；到现在，一半以上的医护人员都变成了刚才那样的信徒，拿着能找到的任何东西当武器，西处追杀还清醒的人。
他想起昨天在地下实验室找到的那份 Ω 项目档案，上面说所有患者都是前收容人员，记忆被 “治疗仪” 清洗过。那他们这些医护人员呢？是不是也只是古神复苏的 “养料”？左手腕内侧的条形码烙痕突然发烫，程砚下意识地把袖子往下拽了拽，挡住那个像纹身又像烙印的标记 —— 自从处方笺燃烧出克苏鲁符文那天起，这个标记就时不时会发烫，尤其是在靠近那些异常物品的时候。
“会出去的。” 程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林薇，“我们找到核心区域，毁掉那个脑波接收器，就能阻止古神复苏，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防火门突然被撞了一下，门板上出现一道凹陷。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门外的嘶吼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信徒用身体撞门的闷响。
“不好！他们找到这儿了！” 林薇猛地站起来，举起消防斧挡在门前。程砚也跟着起身，摸出那把随身携带的手术刀 —— 这原本是他用来给患者做小型清创的工具，现在却成了唯一的武器。
“轰！”
防火门的合页突然断裂，门板 “吱呀” 一声歪在一边，几个信徒疯了似的冲进来。最前面的是之前药房的老张，他的脸己经肿得变形，嘴角裂到耳根，手里挥舞着一根沾满黑色黏液的钢管，朝着程砚就砸了过来。
程砚侧身躲开，钢管 “咚” 地砸在台阶上，溅起的黏液落在他的裤腿上，瞬间烧出一个小洞。他趁机扑上去，手术刀朝着老张的手腕划过去 —— 他不想杀人，只想让对方失去攻击能力。可老张像是感觉不到疼，反而伸手去抓程砚的胳膊，那只手的皮肤己经变成了青黑色，指甲长得像爪子。
“小心！”
林薇突然扑过来，用消防斧挡住了老张的另一只手。斧刃砍进老张的胳膊里，黑色黏液顺着斧柄流下来，滴在林薇的手背上。她疼得闷哼一声，却没松手，反而用力把斧头往下压，“程医生，你快走！去核心区域！”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程砚想去帮她，可又有两个信徒冲了上来，一个拽住他的白大褂，另一个朝着他的胸口扑过来。程砚只能挥着手术刀反击，刀刃划破信徒的皮肤，却没起到任何作用，那些人还是像疯了一样往前冲。
混乱中，程砚听见林薇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回头一看，心脏瞬间像被一只手攥紧 —— 刚才被林薇砍伤的老张，竟然一口咬在了林薇的脖子上！黑色的黏液顺着林薇的衣领往下流，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手里的消防斧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林薇！”
程砚红了眼，猛地推开身边的信徒，朝着老张扑过去。他用尽全力把手术刀扎进老张的太阳穴，老张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终于倒在地上，可林薇也顺着墙壁滑了下去，靠在台阶上，呼吸越来越微弱。
程砚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头，声音都在发抖：“林薇，坚持住，我带你去找药，我们还有救……”
林薇缓缓睁开眼，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她抬起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碎片，递到程砚面前。那碎片泛着淡淡的蓝光，表面刻着一些奇怪的纹路 —— 程砚认得，这和他在地下密道里看到的古神遗迹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是…… 我在实验室找到的……Ω 项目的碎片……” 林薇的声音越来越小，“核心区域的门…… 需要这个…… 才能打开……”
程砚接过碎片，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左手的条形码烙痕又开始发烫，像是在和碎片产生共鸣。他看着林薇苍白的脸，眼眶发热：“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明明可以自己拿着碎片走的……”
“因为…… 你是医生啊……” 林薇的呼吸越来越轻，“你能治好他们…… 能阻止祂…… 我不行……”
她的手轻轻垂了下去，眼睛永远地闭上了。程砚抱着她的身体，感觉她的体温在一点点变冷，走廊里的应急灯还在忽明忽暗，生物质管道的 “咕咚” 声像是催命的鼓点，远处还传来信徒的嘶吼声，可他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林薇的时候，她还是外科护士，戴着口罩，眼睛亮晶晶的，笑着对他说 “程医生，以后请多指教”；想起两人一起潜入地下实验室，她怕黑，却还是紧紧跟在他身后，手里攥着一根铁棍；想起昨天晚上，他们躲在器材室里，她从口袋里掏出半块饼干，分给程砚一半，说 “等出去了，我请你吃火锅”……
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程砚的肩膀忍不住颤抖起来。他不是没见过死亡，作为精神科医生，他见过患者因为病情恶化离世，见过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又疼又闷，喘不过气。
“对不起……” 程砚轻轻抚摸着林薇的头发，声音哽咽，“我没能带你出去，也没能让你吃到火锅…… 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毁掉那个脑波接收器，阻止古神复苏，不会让你的牺牲白费……”
他把林薇的身体轻轻放在台阶的角落，用她的白大褂盖好，又把那块 Ω 碎片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消防斧，擦了擦斧刃上的黏液。
左手的烙痕还在发烫，而且比之前更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下面钻出来。耳边又传来了那种熟悉的低语声，不是信徒的嘶吼，而是一种更古老、更诡异的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又像是在自己的脑子里盘旋，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程砚用力晃了晃头，试图驱散那些低语。他知道，这是古神的精神污染，越是靠近核心区域，这种污染就越强烈。之前他还能靠意志力抵抗，可现在，林薇的牺牲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也点燃了他心里的火焰。
他不能退，也退不了。如果他放弃了，林薇的死就毫无意义，那些被当作 “养料” 的患者，那些还在抵抗的医护人员，都会变成古神复苏的祭品。
程砚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消防斧，朝着楼梯间的上层走去。核心区域在医院的顶楼，也是古神残肢所在的位置，之前他和林薇计划从楼梯间绕上去，避开走廊里的信徒。现在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但这个计划不能变。
刚走到三楼的楼梯口，就听见旁边的病房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程砚屏住呼吸，握紧消防斧，慢慢靠过去。病房的门虚掩着，他透过门缝往里看，只见一个年轻的医生正蹲在病床边，给一个受伤的护士包扎伤口。
是神经科的陈默，还有护士站的小李。他们两个是少数还没被精神污染的人，之前在混乱中跟大部队走散了。
程砚推开门走进去，陈默和小李都吓了一跳，看到是他才松了口气。
“程医生！你没事吧？” 陈默站起来，他的眼镜碎了一片，脸上还有几道划痕，“我们刚才听见外面有动静，还以为是信徒……”
“我没事。” 程砚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小李的腿上 —— 她的裤腿被撕开，伤口用纱布缠着，还在渗血，“你们怎么样？小李的伤严重吗？”
“就是被铁棍划了一下，没伤到骨头。” 小李勉强笑了笑，“就是有点疼…… 程医生，林护士呢？你们不是一起突围的吗？”
程砚的身体僵了一下，喉咙发紧，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林薇…… 牺牲了。她为了掩护我，被信徒伤了。”
陈默和小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小李的眼圈红了，她和林薇是同期进医院的，关系一首很好，之前还一起吐槽过医院的排班制度。
“怎么会……” 陈默喃喃自语，他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沙哑，“我们还以为…… 我们还能一起出去……”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程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块 Ω 碎片，放在桌子上，“林薇在牺牲前，把这个交给了我。这是 Ω 项目的碎片，核心区域的门需要这个才能打开。我打算现在就去顶楼的核心区域，毁掉古神的脑波接收器，阻止祂复苏。”
“你一个人去？” 陈默惊讶地看着他，“不行啊程医生，顶楼全是信徒，而且靠近古神残肢，精神污染更严重，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我知道危险，但我们没有时间了。” 程砚看着他们，“认知稳定剂己经断供三天了，剩下的人撑不了多久，再等下去，只会有更多人变成信徒。而且…… 我可能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撸起左手的袖子，露出那个条形码烙痕：“自从我来医院那天起，这个烙痕就一首跟着我。之前我的处方笺燃烧后，还出现了克苏鲁符文，刚才拿到这块碎片的时候，这个烙痕还发烫，像是在和碎片共鸣。我怀疑，我和 Ω 项目有关，也许只有我能靠近古神残肢，毁掉接收器。”
陈默和小李都愣住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程砚的烙痕，之前只知道他的左手腕上有个纹身，却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可是……” 小李还想说什么，却被程砚打断了。
“你们留在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程砚把消防斧放在桌子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备用的手术刀递给陈默，“这个你拿着，用来防身。如果我两个小时后还没回来，你们就赶紧从消防通道逃出去，别管医院了，能活一个是一个。”
“程医生，我们跟你一起去！” 陈默抓起消防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就算我们帮不上大忙，也能帮你挡挡信徒！”
“不行。” 程砚摇了摇头，“小李的伤需要休息，而且你们没有接触过 Ω 项目，靠近核心区域很容易被精神污染。你们留在这里，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他顿了顿，看着两人，眼神坚定：“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毁掉接收器，古神的精神污染就会减弱，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出去，好不好？”
陈默和小李看着他，知道他己经下定了决心，再说什么也没用。小李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程医生，你一定要小心。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等你一起出去吃火锅。”
“好。” 程砚笑了笑，这是林薇牺牲后，他第一次笑，“我一定回来。”
他拿起桌子上的 Ω 碎片，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把白大褂的扣子扣好，遮住烙痕。然后他走到病房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陈默和小李，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光线依旧昏暗，生物质管道的跳动越来越频繁，黑色黏液顺着墙壁往下流，在地面上汇成了一条条细小的溪流。远处传来信徒的嘶吼声，还有古神的低语声，像是在召唤他，又像是在威胁他。
程砚握紧了手里的手术刀，脚步坚定地朝着顶楼走去。他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数不清的信徒，是强大的古神力量，是未知的危险。但他也知道，他不能退缩。
因为他的身后，是林薇的牺牲，是陈默和小李的期待，是所有还在抵抗的人的希望。他必须坚持下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毁掉那个脑波接收器，阻止古神复苏。
左手的烙痕还在发烫，和口袋里的 Ω 碎片产生着共鸣，像是在给他指引方向。程砚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通往顶楼的楼梯间，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顶楼的门就在前面，门把手上缠绕着细细的生物质管道，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程砚知道，门后面，就是核心区域，就是他和古神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他握紧了手术刀，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林薇，等着我。我一定会完成你未完成的事，一定会带大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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