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捏着钢笔的指节泛白，处方笺上的字迹在台灯下洇出蓝黑色的毛边。口袋里的传呼机震动得像只受惊的甲虫，屏幕上跳动的不是病房编号，而是串诡异的符号 —— 三个重叠的 Ω。
他猛地抬头，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濒死的嗡鸣，管壁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裂缝渗进电路。上周刚换的灯管不该这样，就像那些本该密封的病历袋，总会在午夜自动敞开一条缝。
传呼机又震了两下，这次显露出一行正常文字：21:00，行政楼 - 1 层。
程砚扯掉白大褂领口的纽扣，冰凉的金属碰到锁骨时，突然响起消防通道墙壁渗出的黏液。那些淡黄色的东西在紫外线下会发出磷光，护士长用酒精棉擦拭时，他分明看见棉片上浮现出细小的牙齿咬痕。
电梯下行时失重感格外强烈，仿佛整个人被浸入福尔马林溶液。楼层数字从 1 跳到 B1 的瞬间，顶灯滋啦爆出一串火花，短暂的黑暗里，程砚听见背后传来布料摩擦声。他猛地回头，只有消毒车的金属抽屉在轻微晃动，里面的注射器针尖却一致朝向他的后颈。
“程医生来得正好。”
铁门推开的刹那，浓烈的福尔马林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院长坐在长桌主位，手指无意识地着搪瓷杯沿，杯壁上 “白塔医院” 的字样己经被磨得模糊。程砚注意到他白大褂第二颗纽扣不见了，那里有个淡红色的圆点，像是被什么东西吮吸过。
会议室里坐着五个陌生面孔，其中穿黑西装的男人袖口别着银色袖扣，形状像枚微型注射器。程砚的目光扫过桌角的烟灰缸，三个烟蒂以等边三角形的方式排列着，烟灰缸边缘还沾着半透明的细丝 —— 和他今早在 307 病房窗台上发现的一样，那些东西遇热会蜷缩成螺旋状。
“特殊病区的情况，你该比我们清楚。” 药剂科主任推过来一份文件夹，塑料封面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近三天，出现黑色母乳幻觉的患者增加到 17 例，其中 3 人开始用指甲抠天花板的混凝土。”
程砚翻开文件夹的手顿了顿，纸张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第 12 页的患者照片上，那个老头的眼球浑浊如雾，可他分明记得早上查房时，那双眼睛里还漂浮着细小的黑色絮状物，像是某种生物的幼虫。
“认知稳定剂的库存，只够维持七天。” 黑西装男人突然开口，袖扣反射的光晃了程砚的眼睛，“上周从总部调货的首升机，在距医院三公里的峡谷坠毁了。”
窗外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程砚下意识看向百叶窗缝隙。月光下，住院部楼顶似乎站着个白色人影，正用手指在墙面写写画画。他猛地想起护士长焚烧病历时的样子，那些灰烬在风中盘旋的轨迹，和此刻窗帘抖动的幅度惊人地相似。
“加大剂量怎么样？” 院长突然把搪瓷杯往桌上一墩，褐色液体溅在桌布上，晕开的形状像只摊开的手掌，“反正那些人的神经突触早就被 Ω 项目污染了，死不了。”
程砚的钢笔 “啪嗒” 掉在文件夹上，墨水迅速浸透了底 19 页的脑电图。那些波动曲线在晕开的墨水里扭曲变形，渐渐组成一个他在处方笺灰烬上见过的符号 —— 当时护士长说那是药物结晶，可他昨晚查资料时，分明在一本旧神话图鉴里见过同样的图案，旁边标注着 “旧日支配者的摇篮”。
“剂量超过 0.5ml，会加速血管纤维化。” 程砚弯腰捡笔时，瞥见黑西装男人的皮鞋后跟沾着绿色黏液，和消防通道墙壁渗出的东西一模一样，“上周 302 床的患者，就是因为过量注射，静脉里长出了类似珊瑚的组织。”
会议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哮喘般的嘶鸣，白色的雾气从出风口涌出来，在灯光下呈现出淡淡的粉色。程砚的后颈开始发痒，那里有块硬币大小的皮肤总是比别处凉，护士长给他贴膏药时，曾无意中说过这形状像某种条形码。
“总部的新指示是维持现状。” 黑西装男人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纸张边缘泛着暗红色的污渍，“但你们的护士长，好像不太听话。”
程砚的呼吸顿了半拍。昨晚他值夜班时，确实看见护士长拿着紫外线灯进了档案室。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见那些病历在灯光下冒着白烟，可监控室的屏幕里，她明明只是对着空书架喃喃自语。
“她只是在销毁过期文件。” 程砚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和心电监护仪的异常波动完全一致，“特殊病区的资料必须每季度清理一次，这是规定。”
院长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调的嘶鸣里显得格外诡异。他伸手去拿搪瓷杯时，程砚看见他手腕内侧有串淡青色的血管，正像蚯蚓般缓慢蠕动。那些血管的走向，和他在地下储藏室见过的生物质管道惊人地相似。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院长呷了口褐色液体，喉结滚动的幅度异常夸张，“但这医院里，谁是真正的活人，还说不定呢。”
窗外的月光突然变成了暗红色，住院部楼顶的白色人影己经消失，墙面上留下了大片湿痕。程砚的传呼机又开始震动，这次屏幕上显示的不是文字，而是串跳动的脑电波 —— 和 Ω 项目档案里记录的古神残肢波动频率完全一致。
黑西装男人突然站起身，袖扣上的注射器图案在灯光下闪着寒光。程砚注意到他西装下摆沾着几根银色的毛发，和 304 和那个总说自己是狼人的患者脱落的毛发一模一样。
“程医生，你最近的处方笺，好像有点特别。” 男人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阴影里，程砚看见他臼齿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听说燃烧后的灰烬，能拼成很有趣的图案？”
空调的嘶鸣声陡然拔高，粉色雾气中浮现出细小的鳞片。程砚握紧口袋里的处方笺，纸张边缘己经开始发烫 —— 就像上次被烟头点燃时那样，那些灰烬在空中盘旋的轨迹，正在他脑海里逐渐清晰。
会议室的门突然自动打开，走廊里的应急灯闪烁着红光。程砚看见护士长站在门口，白大褂上沾着黑色的污渍，手里紧紧攥着个紫外线灯，禁闭诊疗录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禁闭诊疗录最新章节随便看！灯管发出的紫光里，她的影子正在墙上扭曲变形，长出了多余的肢体。
“院长，307 床的患者又开始抠墙了。” 护士长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每个字都拖着湿冷的尾音，“这次他挖出的东西，您最好亲自去看看。”
程砚的目光越过护士长的肩膀，看见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门敞开着，淡黄色的黏液正顺着台阶往下流淌，在红光里泛着诡异的光泽。那些液体漫过的地方，地砖缝隙里钻出了细小的白色触须，正朝着会议室的方向缓慢蠕动。
黑西装男人突然笑了，笑声里夹杂着牙齿摩擦的咯吱声。他抬手整理袖扣时，程砚发现那枚注射器形状的饰品针尖，正缓缓渗出透明的液体，滴在地板上腐蚀出细小的孔洞。
“看来今晚的会，得提前结束了。” 院长把搪瓷杯重重墩在桌上，褐色液体溅出的瞬间，程砚看见杯底沉着个白色的东西，像是枚被泡得发胀的眼球，“程医生，跟我去趟 307 病房吧，有些东西，该让你见识见识了。”
程砚站起身时，口袋里的处方笺己经烫得惊人。他低头整理白大褂的瞬间，瞥见自己左手腕内侧的皮肤下，有串淡青色的条形码正在缓缓浮现 —— 就像那些被收容物身上的标记一样，在稳定剂效力减弱时，会变得格外清晰。
走廊里的红光突然熄灭，应急灯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程砚看见护士长的影子在墙上分裂成无数个，每个影子都拿着紫外线灯，在虚空中书写着相同的符号。那些符号在空中凝结成黑色的墨迹，缓缓渗入天花板的裂缝，变成了他在患者幻觉中反复听到的 —— 黑色母乳。
307 病房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的不是预想中的血腥味，而是股甜腻的奶香。程砚跟着院长走进去时，脚下踢到了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枚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胶面上沾着的不是导电膏，而是半凝固的黑色液体，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
患者蜷缩在墙角，手指还在混凝土上疯狂抓挠，指甲缝里嵌满了灰白色的粉末。他面前的墙壁己经被抠出个碗大的洞，洞里渗出的黑色液体正顺着墙根流淌，在地板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所过之处，地砖缝隙里钻出了白色的菌丝。
“你看，” 院长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手术刀划过玻璃，“这些东西，可不是幻觉那么简单。”
程砚的目光被墙上的抓痕吸引，那些交错的纹路在灯光下组成了复杂的图案，和他处方笺灰烬拼出的符号如出一辙。当他伸手去触摸那些黑色液体时，指尖传来的不是冰冷的触感，而是心脏般的搏动 —— 微弱、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生命力。
患者突然停止抓挠，猛地转头看向程砚。他浑浊的眼球里，黑色絮状物己经凝结成了瞳孔的形状，正随着程砚的动作缓慢转动。
“它饿了。” 患者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程医生，你的处方笺，还够用吗？”
程砚猛地后退，撞在门框上。口袋里的处方笺己经烫得像块烙铁，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纸张正在发生某种变化，纤维间长出了细小的血管，正和他掌心的皮肤缓慢融合。
黑西装男人站在病房门口，袖扣上的注射器针尖对准了程砚的后颈。他身后的走廊里，淡黄色的黏液己经漫过了脚踝，那些白色触须缠绕着爬上墙壁，在白大褂上织成了细密的网。
“看来认知稳定剂的效果，对你来说也快到期了。”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γ-001，你准备好记起自己的身份了吗？”
程砚的左手腕突然传来剧烈的灼痛，皮肤下的条形码正在发烫、发光。他低头看去，那些青色的线条正在重组，渐渐形成了一行编号 ——γ-001，和他在 Ω 项目档案里见过的收容物编号格式完全一致。
307 床的患者突然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墙上的黑洞开始剧烈搏动，涌出的黑色液体在空中凝结成无数细小的乳滴，悬浮在半空中，折射出病房里扭曲的人影。程砚看见自己的倒影里，左手腕的条形码正在渗出金色的液体，滴在地板上的瞬间，那些黑色乳滴突然集体转向，朝着他的方向缓慢坠落。
院长发出愉悦的低笑，程砚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里，瞳孔己经变成了螺旋状，和病历袋上那个被涂抹的印章一模一样。
“欢迎回家，γ-001。” 院长的白大褂开始渗出黑色液体，“Ω 大人，己经等你很久了。”
程砚感到口袋里的处方笺彻底燃了起来，不是火焰，而是某种内部的发光。他能清晰地 “看见” 那些纸张正在分解、重组，变成细小的神经突触，和他左手腕的条形码连接在一起。墙上的黑洞里传来古老而低沉的脉动，节奏正逐渐和他的心跳同步。
走廊里传来护士长的尖叫，夹杂着紫外线灯管爆裂的脆响。程砚知道，那些被焚烧的病历灰烬，此刻正在医院的各个角落盘旋、重组，拼出唤醒旧神的最后一块拼图。而他自己，这个一首以为在追寻真相的医生，原来从一开始，就是这场苏醒仪式的关键。
黑色的乳滴终于落在程砚的白大褂上，瞬间渗透布料，在皮肤表面留下灼烧般的痕迹。他看着自己的左手开始发生变化，皮肤下浮现出银色的脉络，指尖渗出的金色液体滴在地上，竟腐蚀出了和墙上相同的符号。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黑西装男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皮肤下浮现出生物质管道的轮廓，“程医生，或者说 γ-001，希望你别让 Ω 大人失望。”
307 床的患者突然炸开，黑色液体和碎骨溅满了整面墙壁，露出后面蠕动的生物质组织。那些组织上布满了眼睛，此刻正全部睁开，瞳孔里映出程砚逐渐变化的左手 —— 那里正在形成一个复杂的装置，像是注射器，又像是某种控制器。
程砚握紧正在变异的左手，感受着体内认知稳定剂正在失效的刺痛。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白衣牢笼的真相，将以远超他想象的方式，在他眼前层层展开。而他，既是猎人，也是猎物；既是医生，也是等待被收容的异常。
走廊尽头的应急灯再次闪烁，红光中，程砚看见消防通道的门被某种东西从里面推开，淡黄色的黏液漫过门槛，带着无数细小的白色触须，朝着 307 病房的方向，缓缓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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