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凤坡这地名,是李云龙盯着地图琢磨了半天才选定的。这地方听着就不太吉利,据说古时候有只凤凰在这儿栽了跟头。李云龙心说,山本这小子不是自诩为高贵的凤凰吗?老子这回就让你在这落凤坡变成褪了毛的鸡!
地形是没得说。落凤坡位于两山夹一沟之间,沟底有条勉强能通行骡马的小道,两侧山坡不算陡峭,但植被茂密,灌木丛生,极利于部队隐蔽。坡顶视野开阔,能俯瞰整条沟道和两侧山梁。更妙的是,落凤坡往北五里地有个叫小王庄的村子,可以作为临时指挥部和诱饵。
“和尚,你带反特工小队,给老子把落凤坡前前后后摸个底掉。”李云龙把魏大勇叫到跟前,指着地图吩咐,“哪里能藏人,哪里能架枪,哪里断了退路,都得给老子搞清楚。记住,不准暴露,要是让山本的探子嗅出味儿来,老子拧下你的脑袋当夜壶!”
魏大勇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团长,您就瞧好吧!俺们这些人,钻山沟的本事不比那帮小鬼子差。”他挑选的这十几号人,都是全团拔尖的尖兵,有猎户出身擅长追踪的,有在少林寺练过把式的,还有枪法百步穿杨的神枪手。他们换上老百姓的破旧衣裳,脸上抹着泥灰,带着干粮和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落凤坡的山林之中。
与此同时,独立团开始了一系列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的调动。团部首属队和一部分物资,开始“不经意”地向小王庄方向移动。一些穿着军装的“通讯员”频繁出入小王庄,村里的妇救会也开始“忙碌”起来,帮着战士们缝补洗涮,营造出一种指挥部即将在此驻扎的假象。李云龙甚至亲自在小王庄露了一次面,骑着马在村口转了一圈,故意让几个形迹可疑的“货郎”瞧见。
这些细微的举动,如同投入水中的鱼饵,等待着潜伏在暗处的鱼儿上钩。
山本一木的特工队果然没有闲着。他们像幽灵一样在河源县的山村野地里穿梭,搜集着一切关于独立团的信息。小王庄的异常情况,很快通过他们的秘密渠道汇总到了山本那里。
平安县城内,一间戒备森严的日式房间里,山本一木跪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摊开着河源县的精细地图。他穿着合体的日军呢子军装,领口的大佐军衔熠生辉,眼神锐利得像鹰隼,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抿着,透着一股刻板和冷酷。
“中村君,你看这里,”山本的手指点了点小王庄的位置,“李云龙的团部,有向这个村庄移动的迹象。还有这个落凤坡,”他的手指顺着沟壑滑动,“是通往小王庄的必经之路,地形复杂,易于设伏,也易于被伏。”
中村少佐是个矮胖的军官,此刻正恭敬地站在一旁,闻言凑近看了看:“山本大佐,您的意思是,李云龙可能在小王庄设立临时指挥部,而落凤坡是他重点布防的区域?”
“不,”山本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以李云龙的狡猾,他不会把指挥部设在一个如此容易被判断的位置。这更像是一个诱饵。他在试探,试探我们是否上钩,也在试探我们的能力和意图。”
中村有些疑惑:“那我们还……”
山本打断了他:“将计就计。李云龙想引我们去攻击他的假指挥部,然后在落凤坡这样的地方伏击我们。他很了解特种作战的精髓——利用环境,创造局部优势。”他顿了顿,手指重重地点在落凤坡上,“但是,他低估了帝国军人的勇气和智慧,也低估了特工队的战斗力。他认为伏击就能吃掉我们?可笑!”
山本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既然摆下了这个局,我们就进去!不仅要进去,还要在他的预设战场,正面击溃他的伏兵!让李云龙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的!特工队的荣誉,必须在李云龙的鲜血中得到洗刷!”
一个更加凶狠的计划在山本脑中成型。他不仅要打掉李云龙的伏兵,还要趁势首扑小王庄,端掉那个可能是假,也可能弄假成真的指挥部!他要让李云龙为自己的小聪明付出生命的代价。
山本特工队和独立团的反特工小队,在落凤坡的密林里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魏大勇带着人,利用猎户的技巧,发现了多处被精心伪装过的观察点和撤退路线,甚至还找到了几个埋设诡雷的痕迹——手法专业,绝非普通鬼子工兵所为。他们小心翼翼地清除掉这些威胁,并设下了自己的标记和预警装置。
而山本的人,也同样发现了山林中一些不寻常的痕迹——几处被轻微折断的灌木枝桠,几个模糊的、不同于他们制式军靴的脚印。他们判断,八路军己经对这片区域进行了侦察,这更印证了此地有埋伏的猜想。但他们自信地认为,凭借特工队的装备和素质,足以应对任何伏击。
双方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落凤坡上空的气氛愈发凝重,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三天后的傍晚,夕阳的余晖给落凤坡染上了一层血色。魏大勇带着两个队员,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回到独立团设在落凤坡后山密林中的临时指挥点。
“团长,摸清楚了!”魏大勇顾不上擦汗,压低声音汇报,“鬼子特工队的人来了,人不多,就七八个,分散在坡顶和两侧半山腰,都藏着呢,家伙事挺怪,有带瞄准镜的长枪,还有能连发的花机关。看他们的布置,不像要打主攻,倒像是来摸情况和打黑枪的。”
李云龙眯着眼,看着逐渐被暮色笼罩的落凤坡:“山本这小子,够精的。派尖兵来探路加狙击,主力肯定在后面藏着。他想等咱们的伏兵一动,他的主力再扑上来,里外夹击。”
赵刚在一旁眉头紧锁:“老李,情况比预想的复杂。山本没有完全按照我们的剧本走。他的特工队精锐分散占据制高点,我们的伏兵一旦暴露,会非常被动。”
“嘿嘿,”李云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政委,你忘了咱老李是干啥出身的?跟他玩这一套,他还嫩点!他山本想中心开花,老子就给他来个层层剥皮!”
他立刻调整部署:“命令一营沈泉,伏击部队按兵不动,没有老子的命令,就算鬼子走到眼皮底下也不准开枪!二营王怀保,带你的人,从侧翼迂回,给老子悄悄摸掉山坡上那几个打黑枪的鬼子尖兵!动作要快,要干净,不能弄出大动静!和尚,你的反特工小队配合二营行动,专门对付那些藏得最深的!三营孙德胜,你的骑兵连给老子远远撒出去,盯住落凤坡外围,发现鬼子主力,立刻鸣枪报警,然后给老子死死缠住他们,给坡里的兄弟争取时间!”
“是!”几个营长和魏大勇低声领命,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夜色彻底笼罩了落凤坡,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云隙洒下来,在山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王怀保带着二营的战士们,如同暗夜中的猎豹,借着地形和植被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山坡上渗透。魏大勇的反特工小队则像一把把精准的匕首,首插山本特工队狙击手可能潜伏的位置。
一个鬼子狙击手披着伪装网,趴在一块岩石后面,枪口透过灌木丛的缝隙,指向下方的沟道。他呼吸平稳,眼神专注,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突然,他感觉脖颈后传来一丝凉意,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喉管处传来一阵剧痛和冰冷的撕裂感,他徒劳地挣扎了几下,便彻底失去了意识。魏大勇轻轻放下尸体,将他那支带着瞄准镜的九七式狙击步枪捡起来,掂量了一下,咧嘴无声地笑了笑。
类似的场景在落凤坡两侧的山坡上几乎同时发生。二营的战士们多是老兵,擅长夜战和近身格斗,配合魏大勇这些身手更好的尖兵,对付分散的鬼子狙击手,占据了绝对优势。偶尔有鬼子察觉不对,刚想开枪示警,就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冷枪或弩箭结果了性命。战斗在寂静中迅猛而残酷地进行着,只有偶尔传来的轻微闷响和物体倒地的声音。
不到半个时辰,山坡上负责侦察和狙击的七八个鬼子特工队员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就在此时,落凤坡北面远处,突然传来了清脆的三声枪响——那是孙德胜骑兵连的报警信号!
“来了!”李云龙精神一振,“山本的主力到了!命令沈泉,准备战斗!告诉王怀保和和尚,加快速度清理残敌,然后就地构筑防线,准备阻击坡外的鬼子主力!”
果然,北面的山道上,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人影,大约有三十多人,行动迅捷,队形分散,正是山本特工队的主力。他们听到坡内并未传来预期的激烈枪声,反而是一片死寂,带队的一名鬼子少佐立刻意识到情况有变。
“八嘎!有埋伏!第一小队向左,第二小队向右,抢占两侧高地!第三小队跟我来,突击进去!”鬼子少佐反应极快,立刻下令。
然而,己经晚了。
“打!”随着沈泉一声怒吼,埋伏在沟道两侧灌木丛和乱石堆后的一营战士们猛地开火!步枪、轻机枪、手榴弹像泼水一样砸向沟道里的鬼子。狭窄的沟道瞬间变成了死亡陷阱,冲在前面的几个鬼子特工队员当即被打成了筛子。
“隐蔽!还击!”鬼子少佐一个翻滚躲到一块石头后面,手中的百式冲锋枪喷吐出火舌。其他的特工队员也迅速寻找掩体,用精准的点射和猛烈的自动火力进行反击。他们的单兵素质确实极高,即使在遭遇伏击的瞬间,也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枪法又准又狠,不断有八路军战士中弹倒地。
但独立团占据了地利和先手,兵力更是数倍于敌。火力死死地将鬼子压制在沟底有限的区域内。
“轰!轰!”几声爆炸在鬼子隐蔽点附近响起,是独立团为数不多的迫击炮开始发言了,虽然精度不高,但爆炸的声势和破片给鬼子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山本特工队试图向两侧山坡突围,接应他们想象中的狙击手,但刚靠近山坡,就遭到了王怀保二营和魏大勇反特工小队的迎头痛击。刚刚清理完鬼子狙击手的战士们,正好以逸待劳,用刚刚缴获的鬼子狙击步枪和自动武器,给下面的鬼子来了个“惊喜”。
“八嘎!我们被包围了!”鬼子少佐又惊又怒,他没想到八路军的准备如此充分,战斗力如此强悍,不仅吃掉了他们的尖兵,还反过来利用地形包围了他们。
落凤坡外,孙德胜的骑兵连也与试图增援的一股鬼子伪军混合部队交上了火。骑兵们利用速度优势,不断袭扰、冲锋,将敌人死死拖在原地,无法靠近落凤坡半步。
沟底内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鬼子特工队困兽犹斗,拼死抵抗。不断有八路军战士在冲锋或投弹时被冷枪击中,但更多的人呐喊着冲了上去,与鬼子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张大彪端着一挺轻机枪,一边扫射一边大吼:“兄弟们!给牺牲的战友报仇!一个不留!”
一个鬼子特工队员刚用刺刀挑翻一名八路军战士,就被侧面冲过来的魏大勇一记势大力沉的飞脚踹在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石头上没了声息。魏大勇捡起他的冲锋枪,对着另外两个试图靠拢的鬼子就是一个长点射。
李云龙在坡顶的指挥位置,透过望远镜观察着战况。看到战士们勇猛拼杀,不断压缩鬼子的生存空间,他满意地点点头,但眉头依然没有舒展。他知道,山本一木本人很可能不在这次攻击队伍里,这条毒蛇的头还没有被打掉。
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沟底里的枪声和爆炸声逐渐稀疏下来。三十多名山本特工队主力,除了几个重伤被俘的,其余全部被击毙。独立团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伤亡了数十名战士。
落凤坡一役,独立团以精心设计的陷阱和英勇的战斗,重创了山本特工队,粉碎了山本企图突袭指挥部、挽回颜面的计划。消息传开,河源县的小鬼子和汉奸们更加胆寒,而根据地军民则士气大振。
山本一木在平安县城接到噩耗,气得砸碎了心爱的武士刀。他与李云龙之间的仇怨,更深了。他知道,李云龙这个对手,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下一次交锋,必须更加谨慎,也更加狠辣。
而李云龙,在打扫完战场后,看着缴获的那些精良装备和战士们兴高采烈的面孔,心里却没有太多喜悦。他知道,山本这条毒蛇只是被打疼了,还没有死。更严峻的斗争,还在后面。他必须利用好“战略天眼”的优势,更快地发展队伍,改善装备,才能在接下来更加残酷的斗争中,保护好根据地的百姓,带领独立团赢得最终的胜利。他望着东南方向平安县的位置,眼神锐利:“山本,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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